门后春日(52)

吃过晚饭,母亲一行舞蹈队伙伴在客厅打扑克,嘉图自行拦下洗碗职责。大部队齐聚后她搬来民宿住,在市中心外约十五公里,带小院的独栋,上下两层共五个房间,远离闹市,每逢夜晚周围清静无比,偶尔才传来几声狗吠。而白天也过得清闲随性——小团体里有位从地理教师岗位退休的孙阿姨是智多星,此行路线规划、景点门票、租车住宿等事项皆由她一手操办,全国各省几乎走遍,对“旅游”亦有套自己的见解——出来玩,为的就是不像平时一样被“角色”推着走。嘉图开始不理解,与母亲小声打趣,“你们一帮退休人员还有什么被推着走的。”老李却听不得这话,“给儿女带孩子是不是角色,到点儿送放了学踩点去接;伺候爹妈是不是角色,赶上有病有灾得连轴照顾;就算在舞蹈队,演出排练也得尽心做吧,不能因为自个儿把集体耽误了。”嘉图与之辩论,“那就什么都别做呗。小孩找保姆,父母找护工,舞蹈队不愿意去就不去,这不都是自己可以选的。”老李叹气,“可人呐,一辈子都在角色中,半生都这么过的,哪那么容易割断。你们这代人都活得自我,兴许不一样,但我们不行。”

一代人有tຊ一代人的价值观。父母辈将责任看得比天重,不习惯也做不到离群索居,好像一定要拥有一个“角色”才可拥抱生活的意义。嘉图不知道等自己再长些年岁能否更深刻地体味母亲这番话,又或者永远不能——她习惯了隐藏心事,孤独比热闹让她更有安全感。

只是这个夜晚,想起廖一骁,她有些乱。

乱,因为不确定,嘉图厌恶不确定的感觉。

厨房整理干净,她独自去小院静坐。夜凉如水,繁星竟也似水波,一闪一闪荡着不平的心绪。喜欢他么?说不上,喜欢应该是热烈的,即便不是第一面就认定,也会在日后的某个瞬间如同做过山车呼啸穿梭心却狂跳不止;讨厌他么?也说不上,是能和廖一骁聊下去的,嫌弃的人她根本理都不会理,然而自己却没有那么做。为什么没有呢?不知道,好像内心深处执着于一探究竟——他是不是那层意思,他到底为什么这样说。

手机进来新消息,徐植发来一张航班预订单,接着问,“你们几点落地?”

嘉图放大瞅瞅,又去找自己的预定信息,一下笑了,打字,“巧了。”

回程经由北京转机,后半程竟是同一趟航班。

那头秒回,“真的假的。”

她忽而发现和徐植的沟通成本很低,往往后半句还未来得及说,对方已知晓意思。

嘉图逗他,“假的。到时候你自己打车去高新吧。”

“看样子是真的。”他问,“玩得还好?”

“昨天跟我妈他们去看了兵马俑,今天泡了温泉闲散度日,很自在。”嘉图转而问他,“你呢?重回故地怎么样?”

发出去等上快十分钟,新消息姗姗来迟。

“车卖了。见了大学同学和以前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吃吃喝喝,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舍不得?”

“也没有,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不对。”

徐植的下一条信息是——“我其实不太喜欢不确定的感觉。”

嘉图盯着那行字,心沉了一下。

他和自己很像,虽然为人处世、口味习惯、性格喜好,种种看上去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可他们内里就是很像。

嘉图双手握住电话,指尖在对话框里犹豫片刻,发出消息,“我想请你帮忙分析一个情况。就是我有个同事……”

没有借用不存在的朋友,她以“我”为主语,省去名字,就这样与他说明廖一骁的情况。

徐植不似蒋数和静伊,每每说一件事情,这两位活宝总有密不透风的问题。徐植只是间隔问一句——有其他同事在的时候呢?肢体动作呢?如果对方真有交往的意思,你怎么想?

“我也不知道。我和你一样讨厌不确定的感觉,我对他、对自己都不确定,很不舒服。”

“不笃定又不想追问,那就别急着做决定,等等吧。再观察一下你是不是他心里独特的那个人。”

嘉图读过,没有再回。

夜已经深了。到北京这些天,徐植一直住在酒店。今晚大学好友刘子安出差归来,禁不住软磨硬泡,退了房拿上行李来到对方家里。刘子安是本地人,毕业后去大厂干了三年,受不住整日加班,干脆辞了工作与人创业,现在有一间规模不大的芯片公司。去年结了婚,妻子是幼师,工作不忙,加之两头父母里外照料,新婚夫妇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学生时代徐植与他住上下铺,男生宿舍里的情谊大多是一杯杯酒喝出来的,毕了业进入社会,酒没变,喝酒的人却再难聚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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