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阿三沉默了一会,道:“嘿嘿,姑娘有所不知,我虽然只是个赶车的,日子过得穷点,但来去自由,不输道义,不受管束,快活得很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给马喂水,忽然间他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拍打自己脑袋,吴宁儿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丁阿三哭丧了脸道:“哎哟,我真是糊涂,不是小糊涂,是大糊涂!那天在慈云寺,我不是被逼着杀了一个锦衣卫的人么,当时只记着焚尸灭迹,却忘记了他还有一匹马,那马儿当时定然是栓在慈云寺附近的!他奶奶的,只怕这匹朝廷的军马会泄露了咱们的踪迹!”
吴宁儿笑道:“财迷丁三哥,你也太小心了,慈云寺离这里有数ʝʂɠ百里地,就算找到马了,也最多是起点疑心,再说那里的道路四通八达,又怎么能知道咱们走的哪条道呢?”
丁阿三却不说话,沉默了片刻才道:“只是马倒也罢了,那天姓康那当官的不是说过吗,我这马车的车辙与众不同,轮毂上套了精钢打造的护圈的,留下的痕迹在追踪高手眼中,很容易辨认出来。”
吴宁儿道:“好的马车,不是轮毂都套有护圈的吗,三哥你太小心了。”
丁阿三道:“嗯,如果光是马儿、车辙,我还不是太担心,但今日里咱们在凤凰集瞒得了宋老三那些寻常人物,可瞒不过那位武功卓绝却隐藏不露,还甘愿背负臭名的高手。嘿嘿,慈云寺到凤凰集,这条线路只怕已经泄露了!”
他站起身,抱拳对着黑沉沉的夜空,朗声道:“阁下轻功不凡,多谢一路相送,在下不愿受此恩惠,请现身相见吧!”
夜空中远远传来一阵长笑,笑声由远及近,一条人形在树影间翻腾,随后凌空落下,站在丁阿三面前,呵呵笑道:“软包蛋一个,一向动嘴不动手,哪里算什么高手,真是羞煞俺了。”
吴宁儿定睛一看,惊道:“原来是你!你是那个软包……陈大哥,原来你这么厉害,动嘴不动手都是装的。”
那人正是凤凰集上那四海帮的灰袍汉子,嘿嘿笑道:“姑娘过奖啦。俺可算不上什么高手,护送你这位车夫兄,不吭声不出气,单凭内力将一锭白银断为三段,这等身手当世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他才是真正的高手!”
丁阿三道:“兄台你那一腿踢去,看似霸道,其实与那小女孩的身体只有轻微接触,用内劲将她托起又轻轻抛下,看似摔得狼狈却不损分毫,这份劲道收放自如,足见兄台不仅内力雄浑无匹,还有菩萨心肠,便是少林罗汉堂那些高手,也未必能做到。嘿嘿,你不是高手,天下就没有高手了。”
灰袍人笑道:“咱们也不要互相脸上贴金了,俺叫陈难敌,的确出身少林,眼下就是一个四海帮瞎混日子的蠢物,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丁阿三道:“我姓丁,没什么大名,别人都叫我丁阿三,就一赶车的把式。这点三脚猫的功夫,都是这些年江湖上东奔西走、东拼西凑学来的不成器的玩意儿,比不得你出身名门正派。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陈兄一路跟随,有何指教不妨直说。”
陈难敌道:“丁兄爽快,俺也不来假招子。在凤凰集装怂人装久了,几乎忘记自己会武功了,难得一见丁兄这等高手,俺这一路追来不为别的,就想跟你过过手,玩上几招。如果当着这美貌小姑娘能胜个一招半式的,俺脸上有光彩啊。丁兄就给俺一个面子呗。我知道丁兄是一个有趣的人,俺陈难敌最喜欢和有趣之人玩了,怎么样?”
丁阿三笑道:“你眼巴巴地赶来,我自然不便回绝,不过我只是个赶车的手艺人,胆子小、没脾气,比不得你们刀口舔血的江湖好汉。咱们先说好,只求一战,点到为止、不分高下、不决生死,如何?”
陈难敌道:“好。只求一战,不分高下、不决生死!我来了!”语音一落,他身形如一溜轻烟般向丁阿三飘去,丁阿三拧身侧退数步,双掌一错,凌空一跃又冲上前来。
夜色浓重,周遭的光明仅有马车上那只灯笼,视线极为不清,吴宁儿平常观赏他人的舞蹈,无论多么快捷复杂的动作,哪怕一个翘指、一次踮足的细节也能瞧个一清二楚,此时却完全看不真切,只见人形飘掠,掌影翻飞,耳中听到衣袂带动的呼呼风声,二人身形交错数次,看上去均是大开大阖的招式,手足却一次也未相交。如此反复数次后,二人忽然凝立不动,相距两丈之距对恃。
陈难敌沉声道:“丁兄的武功果然高明,俺着实看不出你的门派,不过刚才你也没占到啥便宜,虽说咱们不分高下不决生死,俺还是想赢了你。就这一招,输赢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