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这一环,又看到卫骋推来个名片。
谢轻非奇怪地回了个问号,他解释:我家的律师,借你用用。
谢轻非心头一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试探地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借律师给我?
卫骋:谢女士,抛开人民警察的身份不谈,你是不是还忘了自己是个合法公民?你享有的权利完全支持你维护个人隐私。不告高宏哲,这口气你咽得下去吗?
谢轻非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卫骋不提醒,她短期内还真想不到这个方法。就这时戴琳也给她传了个文件,并附言说这是她刚才收集的所有有MCN机构归属的散布她私人信息的营销号。
她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戴琳又不好意思起来,发了个摊开肚皮撒娇的小猪表情包。
谢轻非噗嗤一笑,先点开卫骋提供的名片加上那名律师,然后接收了戴琳帮助收集的证据转发过去。
返回手机桌面时误触到了通话记录上,倒背如流的那串号码鲜明地置于顶部。谢轻非指尖顿了顿,原本已经平复的心头又涌起难言的郁愤,这种郁愤和浅浅的酒精勾缠在一起,结成深缚住她的巨网,沉甸甸又很窒息。
半个小时之后,她从梦魇中惊醒。
谢轻非的酒量有严格标准的阈值,两杯以内她都能照样谈笑风生,杯子容量不计。而一旦超过两杯,哪怕只一小口,她的自控能力就会归零,到时理智完全脱缰。中午为了降低贾正义的警惕心而喝的那几口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微醺都是装的。
她去洗手间用凉水冲了脸,对着镜子遐思时将案件线索过了一遍,和戴琳商量好下午要做的事后又不由自主打开了微博,却意外发现原本在热搜上的父母名字已经不见了,其他转发量比较高的对他们一家人的曝光也都已经被删除。
谢轻非尽管擅长侦破案件,但一向不爱和媒体打交道,更对这种大范围的关注度束手无策。电话中跟对面说好会处理,实际上无从下手。花钱撤热搜倒是最直接的方法,但这动辄几十上百万的代价不是她付得起的。
谢轻非猜测应该是她父母不堪其扰,亲自解决了。只是一想到是这样,她又生出挫败感。
贾正义准时来敲门。
谢轻非和戴琳走到楼下,贾小洁正隔着柜台和席鸣相谈甚欢。
席鸣这种阳光灿烂的男孩儿很讨姑娘家喜欢,他本身又会说话,模样也英俊,贾小洁正是青春懵懂的年纪,被他带得找不着北。反观卫骋,他的气息更成熟内敛些,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显得很严厉不好亲近。
谢轻非远远看着他,有些忍俊不禁。因为卫骋高中时就是这么个高冷寡言的小正经,竞争关系下他对她说话还那么刻薄,所以谢轻非很讨厌他。最近的相处她感觉得到卫骋的转变,却又觉得他的情绪表现很浮于表面,是扣在本性之上的另一层面具,动机十分不纯。但她反而觉得这样的卫骋很可爱,也就愿意配合他演戏。乍一看他恢复原形,还有点久违的亲切。
两拨人擦肩而过时视线短暂交汇,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
谢轻非人到旅店门口,听到席鸣含着笑意对贾小洁道:“你推荐的几个地方我都记住了,待会儿去了要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可要找你算账咯。”
贾小洁咯咯直笑:“我不会跑的!”
“现在的年轻人真有闲工夫,好好的城里不待,硬往乡下凑。”
贾正义看着门前停放的高大的牧马人,暗自感慨了一阵,又殷勤着带起了路。
利双富家。
放整个合意镇来看,他家居住条件不差,红砖垒成半米高的围墙,小院子里养了些家禽,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拿树枝戳蚂蚁。两栋并排的平房,门前挂着干辣椒和玉米棒。
谢轻非问了句:“那是利双富的儿子吗?”
戴琳从随身携带的小黑包里拿出相机拍了张照,贾正义几不可见地耸了下眉。
“那是他小儿子群杰。”
谢轻非点头,贾正义走在前面进了主屋,扬声喊道:“富儿!人来了!”
一个鬓发带霜的小老头已经在内等待,闻声迎了出来。
“你们好,”男主人公终于露了面,“我叫利双富。”
谢轻非打量了他一眼,他和她想象中出入不大,58岁的年纪,脸上皱纹刻得很深,皮肤古铜泛黑,浮着一层黏腻的油光。眼窝、鼻翼、嘴角都干瘪内陷了,眼光却精亮无比,不动声色地回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