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nnibal却没有流露出一点儿不悦。
“没有一种思想是真理,这位先生,左和右,都不能决定一种思想就是真理……如果我觉得真理在右边,那我就站在右边,但我会从左边思考我的坚持是否有意义。
我想你弄错了我主战的年份,在2087年之前,我还很年轻,而战争还没有到达白热化的程度。如果战争在那时终止,就像二十世纪中期那场世界大战结束后一样,到处滋生集中营制度,人们因安全感所剩无几,希望获得保护,而求助于当时看来是正确的强者,给他们无上的权利,这倒是也很像受虐者心理,削权以谋求保护。”
Will像是听到了荒谬的话,笑了起来:“所以你主张战争继续,使人丧失全部安全感,丧失道德与伦理的戒条,为所欲为?”
Hannibal说:“不,只是当正义和自由不可兼得时,我选择后者,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受到未来的吸引。现时,并不是最差的年代,我们可以尽情和其他时代对比,我们失去了一些,但得到了本性自由。我们拒绝成为历史的工具。”
Will嘲讽道:“你就像是……19世纪的英国贵族,乘坐马车徜徉过街,却在背地里痛斥女王的不公。”
“你认为这样有何不妥?”Hannibal问,“我不会呆在任何的学术阵营中,以力量评价正义,因而我不受既定道德约束。”
Will缓慢地迈开步子,走到讲演台旁,扶了扶眼镜,艰难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在座的学生们,又把头低下来说:“Doctor Lecter,支持战争、操纵他人、反抗制度、无视道德……如果这一切都不能让你们免去对他的信服,那么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们,Hannibal Lecter,曾在2095年6月到2096年12月之间,杀害、肢解、食用了34个人,我有他们的名单,也有……他们的照片……”
Will的话说到这儿突然被一名学生打断了。这位女学生没有举手,直接站了起来,颇为无礼地提出质疑:“先生,我想请问你的证据在哪儿?”
“我是有证据的……”
“如果你有证据为什么不去举报Lecter博士?你为什么会站在这儿?你真的不是恐怖片导演吗?”话音一落,礼堂里的学生们大笑起来。
Will紧张地摘了眼镜,用衣袖擦了擦镜片,解释道:“我向警察提供了藏尸地点,还有……作案工具以及证人住址,但他们没去。”
“你的证据在哪儿?”有人好奇地问道。
Will用哆嗦的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小型储存卡,插入演讲台下部的主机插孔中,然后走向幕后的设备房,打开幻灯屏幕,又低着头走了回来——在这个大约持续半分钟的过程里,Hannibal不转眼珠地盯着他。
Will有意回避了所有的人的眼神,用不太利落的动作打开触摸板。
一张照片出现在幕布上。
雪地、松柏、城堡、天空、原野构成了画面,是立陶宛的美丽庄园。
下一张图由几张照片拼组:拜占庭式顶楣特写、华丽卧室、拥有三组高橱的书房、长廊、矗立着名家雕塑的门厅。
接下来,人们看到一个复古而诡异的地方。
由两面倾斜墙壁、杉木玄梁、石头组成的空间。这地方既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窗的左右各有一根柱子,装置了两条结实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固定着重五十公斤的石头。
仅仅是这样,窗口挂满了霜、锁链锈迹斑驳、地上就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Will将照片放大,人们从窗户上看到一个白点。
照片被放大十倍后,白点清晰起来,那是经过氯化亚锡还原的指纹。
下一张图像上有这枚指纹与Hannibal的指纹对比图,以及私人侦探所开据的符合度检验报告。
这时,礼堂大门被打开,两位穿制服的保安迅速走下座椅之间的通道,冲向讲演台前的Will。
Hannibal摆了摆手,制止他们的举动。
Will没有出声说话,静静触摸着按键,另外一些图片出现在屏幕上,那时候,每个人都产生了不适感,有些人主观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有些人用双手抓紧了椅子扶手,还有些人吐了。
地点:林间小屋。
一个足有240公分高的“怪物”,蜷缩在窗台下面,啃食着一具新鲜尸体的内脏。
也许是因为个子太高,这个人的脸孔几乎畸形。
右手被切断,断肢处装置着生物电子假肢——那更像是螃蟹的钳子,靠断肢内神经控制张合。
她被一条拇指粗的铁链穿过锁骨,铐在墙上,活动范围最远是四米左右。
图像并不是特别清晰,但人们可以不费力就看到角落里的骨头堆、尸块、蛆虫,以及“骨制艺术品”:用小腿骨和木板打造的椅子与骨盆、脑壳做成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