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启程的事便提上了议程。
邱静岁非常舍不得, 在离开之前,她还想出门多逛逛。
附近的嫩柳树都被她寻摸了一个遍,这次就走的远了些,到中午头便饿得不行, 路边卖什么的都有, 但是她突然嘴馋想吃点好的,就进了一家店门头里面。
这家店主要是卖羊杂汤的, 二楼也有几间房子可以让客人住。
一进店里, 就看见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脱了皮帽子,一把拉开长凳, 大马金刀地坐下, 大声喊道:“老板娘, 来四大碗牛杂汤,再要一桶米饭, 要热的。”
“好嘞。”老板娘爽快地应了一声,去后厨忙活去了。
邱静岁也要了两碗牛杂汤,和雪薇坐下来等上菜。
没过一会儿又来了几个行商,这些人见桌子不够就自来熟地凑在了一起,没几句话就熟络起来,天南海北地聊着,说话敞亮,见识也广,非常有意思。
这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谈到了这几天看见听过的一些新鲜事。
邱静岁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
“……过凤凰村的时候,还赶上了一个热闹。”
“那边不知道为啥事,要把一个活生生的大姑娘浸猪笼,那姑娘好像是个哑巴,说不出话来,被人拉着硬塞进去,还在啊啊地叫,可怜啊。”
“我知道这事,”有知情人出来说话,“这哑巴和他们村里另外一个男人逃婚私奔了,叫原来定的那家打上来了。带着几十号人手把方圆几十里搜了个遍,把两个人就给搜出来了。”
就有人问:“那哑女最后怎么样了?”
“死了呗,还能怎么样。”那人轻描淡写地说,“泡了三天三夜,听说是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泡大了,身上被河里的东西咬得血里呼啦的,瘆人。”
“那带着这小娘子跑的人呢?”
“唉,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个男的,在那姑娘被浸猪笼的时候,在那边也是嗷嗷的啊,十几个大老爷们都差点拉不住。后来那姑娘死了,他就上山去了,再也没下来过,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有人拆台:“看你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你是亲眼看着了还是咋地。”
“嗐,”八卦的人笑着摆手,“头天是去看热闹来着,后来这么多货带着,哪里耽误的起,后头都是听别人说的。”
“哈哈哈哈。”众人都笑话起了他。
“啊,他们好像是在说那个周家姑娘的事。”雪薇低声道。
老板娘将牛杂汤端了上来,邱静岁拿起勺子:“喝吧。”
卖花女的选择非但没有把她带向更好的未来,而且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了。
被那么多人活生生逼着浸水而死。当时她该多么痛苦、绝望,但是她所面对的世俗的力量太过强大,远不是她和猎户能抵抗得了的。
其实不该说是她的选择影响了她的命运,应该说是这个世道让她最终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邱静岁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回去后一连几天都沉默着一句话不说。
等启程后,两人坐在马车里的时候,陆司怀还问这事儿来着。
她用平淡的语气把事情说了,陆司怀说:“世事无常,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邱静岁应了。
陆司怀盯着她看,邱静岁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问:“怎么了?”
“你不想回京城?”陆司怀问。
“啊?”邱静岁没想到他这么敏锐,下意识地想否认,但是想了想,却点头道,“嗯。”
“卫国公府在囿州有一处庄子,到时候会在那停留一旬。不能再晚了。”陆司怀话虽然没有说完,但邱静岁明白他的意思。
她没有拒绝:“好啊,以后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次启程之后,他们就很少再走走停停的了,但是路上一样遇见了不少事情。
途径一处城镇的时候,他们看见过一个天生对相面天赋异禀的少年被附近的百姓视若神明,从小就把他供奉在镇子里的宅院中,每日接受香火,为百姓相面。
段山因为好奇曾带她去看过,那个少年皮肤白皙,瞳色也是淡淡的,脾气温和,对谁都带着笑。
他的相术确实非常出众,连段山都承认远比当年的自己要高明,也因此来此处求卦的人非常多,那天段山他们排队排到天都快黑了才见到。
为了保护自己的秘密,邱静岁向来是不参与这些活动的,她在院子里远远地看,却不上前。
院子里除了来求卦的百姓之外,还有一对身形佝偻的夫妻,他俩就在院中伸着脖子往里看那少年,满脸都是思念。
邱静岁闲来无事去跟他们搭话,这才知道这两位形貌并不出众的中年夫妻竟然就是那个神相少年的亲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