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因为生得了这样厉害的孩子,两人刚开始是很骄傲的,但是很快这份庆幸就变成了祸事。
镇上、县里、府城,官府、商贾、百姓以及其他三教九流全都把这件事当成了稀罕事,硬生生把一个乡野间的小娃娃捧成了神童。
名气大了,神童就不是夫妻俩的孩子了,他被县令夫妇收成了义子,养在身边,请名师教导,还要供人敬仰膜拜。
自小分开,常年分隔两地,神相少年估计也早就忘了自己的生身父母长什么样了。
他身边常年跟着的小厮和家丁,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地,将他保护了起来。
就连这亲生父母想见见儿子,都只能来这里远远看一眼。
到了时辰,那少年在随从的簇拥下离开回了县衙,他仍和善地对每一个向他打招呼的百姓回以微笑,包括他的父母。
但是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多说上一句话。
后来,经过另一个城镇的时候,邱静岁听说城里有家磨坊,主家有一对俏生生的双胞胎女儿,可就是因为出生的时辰差了那么一点,导致两女的八字天差地别。
那姐姐的八字极佳,最终嫁进了附近一户极有名的士绅家,而妹妹的八字却差的出人意料,只能嫁去乡村,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但是世事变化就是如此无常,嫁入富贵人家的姐姐,吃穿是不愁,但除了衣食住行之外,公婆刁难、丈夫折辱贬低,没有过过一天顺心的日子,今年才三十多岁,已经消瘦憔悴地不成样子了。
而妹妹的婆家虽然贫寒,但人口简单,对她很好,一家子齐心协力过日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也是顺顺当当。更不用说现在他们家经常在城里摆摊卖些吃食,日子竟然渐渐很过得了。
镇上的人谈到儿女婚嫁,总要时不时说起这一对姐妹来,劝和未来的小夫妻要一条心过日子。
就这么一路行着、听着、看着,日子一天天过着,即便再不愿意,也还是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了。
等赶到了陆家在囿州的山庄时,时间已经快到五月了。
庄子偏小,应该是陆家一处很小的私产,常年没有主人家到来,猛然见到少东家,庄子上的人一个个如临大敌,恨不得摆出接皇帝的阵仗来接待。
就连邱静岁和雪薇这充作侍女的人,都被当成是小姐那么对待,一人安排了一间房。这边山庄的茅屋建的很低,因为经常会损坏漏风漏雨的,很多屋子后头就搭着梯子,方便上下修补。
邱静岁对于这种直梯向来是有一点恐惧的,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中闷得慌,就叫雪薇扶着,爬到了屋顶上一个人发呆。
远处的青山和天空相接相融,红霞慢慢布满天边,变化出各种各样的形状,一时是公鸡一时是小狗,一时是屋子一时是锄头。
邱静岁后撑着双手仰头去看头上的天空,那堆云彩好像是一个天上的宫殿,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故事,正在出神,就被身边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在看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司怀已经上了屋顶,一撩衣袍坐在了她的旁边。
“大人看,那朵云彩好像一所宫殿,我想种一颗豌豆,等它发芽后,顺着藤蔓爬上去看看,看看天上的宫殿是个什么模样。”
第68章
“上去之后呢?”陆司怀也是够无聊的, 还跟她问上了。
“上面可能住着巨人,他们吃着云彩化成的糕点,以雨当茶, 吃饱喝足后就趴在云边往下看。”邱静岁煞有介事地猜测,“或许宫殿里什么也没有, 也许云像人一样会思考, 它是在故意模仿人间的建筑也说不定?”
陆司怀的视线从天上的云转到她的脸上,发出一句不知是何意味的感慨:“你哪里来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怎么会奇怪?”邱静岁反驳, “不觉得很新奇、很有趣吗?”
陆司怀轻笑一声, 竟未否认。
“嘿嘿。”她也傻笑起来。
“我小时候早慧,”陆司怀学她仰着头去看天空,“但却很喜欢在家里到处跑动,摔得鼻青脸肿也劝不听, 下人经常养一些猫狗鸟虫,我也曾想养一只,倒不拘是什么。但是父亲却说是玩物丧志,自此禁令家中下人养活物。”
这是陆司怀小时候的故事吧?邱静岁不知不觉看向他俊挺的侧脸, 出了神。
“但是他唯二允许我养的, 是马和猎犬,但只允许我将它们视作骑行打猎的工具。曾有下人不听话给我从外面带来了一只白猫, 后来被父亲发现, 我再也没有见过它。”陆司怀露出不确定的神色,“或许就是因为如此, 后来我便习惯了, 对于其他人, 能利用便利用,无用的便弃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