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如甲之蜜糖乙之□□,同样的三日月昼于手冢国光而言着实是个复杂的存在。
比如现在。
经铃木女士传唤去核查了试卷后,三日月昼走在从办公室回三年C组的那条狭长的甬道里,站在一侧敞开的窗口俯瞰,就能看到楼下花坛里的海棠都谢了,残花败柳没来及清扫,一阵秋风卷的满地乱滚,除却忍冬,还意志弥坚的绿着。眼皮稍抬,就能看到对面三年C组的教室和靠窗坐着的手冢国光。十八岁的手冢国光有着这一年纪的少女理想男友所拥有的一切,高大纤长,皮肤白的像是无时不刻在反光,就连制服裤脚下露出的一片脚踝都具有强大的诱惑力,更不必说是敞开的领口下线条流畅的锁骨。随着年龄的增长,手冢国光的性格越发沉稳,大多数时间都在独自做自己的事情,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可亵渎的寒意比荷尔蒙更多。此刻,他一只手夹着德文小说,难得悠闲的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和不二周助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从三日月昼的角度看下去,他低垂的睫毛敛去了所有难以亲近的威严,余下冷冷清清但的确存在的温柔水一样漫过她的心房。她撑着窗棂,隔的老远喊他的名字:“喂——手冢!”
清冽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偌大的校园上空。手冢国光皱着眉头,合上书,看向窗外,像是天生的默契,一眼就捕捉到了相隔半栋楼的三日月昼,她正张牙舞爪立在窗口比划着,时而伸着胳膊,时而歪着脑袋。
不二周助自然也看到了她,摩挲着下巴:“三日月同学好像是要说些什么?”
“她说要去图书馆。”也不知道是如何读懂她驴头不对马嘴的示意动作,他掏出手机,找到置顶的联系人,敲了几下按键:“一起去,别在学校里大呼小叫。”
感受到口袋振动的三日月昼掏出手机,看着短信,心满意足的笑起来,眼睛里斑斓闪烁,简略的回复了一个:“好”。
不二周助见他站起身,拎起早已收拾好的书包,说了句:“先走了”就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步履有些着急,像是迫不及待见到某些人。眯缝的双眼稍睁了片刻,露出的漂亮的蓝眼睛转瞬即逝,又恢复成和煦又温柔的模样了——手冢和三日月的关系果可以用默契来形容吧。
图书馆新馆建在老馆旁,将两层楼还爬满青苔的老建筑映衬的陈旧衰老,门廊背阴,一进入口就能嗅到淡淡的潮味,感受到皮肤上的温度骤然冷却。三日月昼挎着书包,在储物柜前看到手冢国光口袋里露出的一角纸边,直接掏出来拆开,惊讶的一声“哦豁”:“骗人吧,这就已经考完五级了?”
“嗯,铃木老师拿给我的。”他取出课本,在储物柜里存上书包:“以前在德国待过一段时间。”
正好角落里有张完整的空桌子,刚坐下没半个小时,过早衰败下去的阳光让人弄乱了时日,还没六点钟,头顶的白炽灯就逐排亮起来。就在这时一名眼熟的同级生就踌躇着攥着封情书走到他身边:“手冢君……这封信……这是给你的。”
二楼的落地钟沉稳厚重的敲了好几下,称不上厌倦,手冢国光捏了捏眉心:“抱歉,这是图书馆,是学习的地方。”
三日月昼转着笔,支着下巴,对面举止失措的少女是大气的面孔,大眼大嘴大鼻子,是和黑川关系极好的挚友,有股正室的气派,但是满脸刷白的神色在有三日月昼在的场合却从骨子里感到了心不安理不得。她定神坐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坚果往嘴里塞,碰到对方单薄紧张的对视,整个人就充满皱巴巴的杀气。然后她就不由自主的将这封情书捏成一团,委屈的就快哭出来,用颤抖的声音道歉:“打扰了,手冢君。”
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并不妨碍三日月昼吃东西,正相反,她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尽管她自己也知道这并不好。
“笑什么?”娴熟的将手里的笔颠倒过来,敲了敲她手边的课本:“写作业。”
“知道了知道了。”虽然完全控制不住拉扯的嘴角以至于摆出肉笑皮不笑的诡黠表情:“快到你生日了吧,你喜欢什么礼物?”
“不是每年都送扭蛋吗?”
她嘿嘿笑了两声:“之前大阪买的扭蛋都送光了。”
不过最终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还是那句“都可以”,当然后头还有“只要是你送的”没能说出口。
和大石秀一郎在学校大门前的偶遇早已算不上狭路相逢了,就某个方面来说,她着实是个薄情的人,大石秀一郎想,与其被青学名产当对手,每天活在虎视眈眈的注视中,他宁愿安安稳稳做输的那一方。终于在某一天,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她终于迟缓的反应过来,不是因为对第一有执念,而是因为第一是手冢国光所以才有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