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就补上了一句,“那我明天来,需要我带什么吗。”
“不用。”
过堂风把女子的长发吹了起来,沈丘觉得这小破农村,还有这种人类,有种被贬下凡的痛惜感,因为失明,她不得不窝藏在这里,仿佛断了所有的前程。
如此心绪,让他没马上离开,而是多问了几句,“你什么都看不见?”
“光影,晴天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光影。”这柳不言算是个小小小作家,说话和别人出发点都不同,这要是问自己那几个死党,肯定说半天都说不明白。比如刘洋洋,他会说,“光,但不是所有光,光在眼睛里有影子,但我不是能看见影子,我也不是能看见光,怎么说呢......”
他收回想象。“那我工作的内容是什么?”
“我口述,你帮我打字,然后发表。偶尔需要你帮我描述一下,你眼前的风景。”沈丘听了这对话,感觉自己都成佛了,什么情绪波动都感受不到,日后的工作可难喽,但也没什么关系,可以试一试,不行就跑路,回屋躺着去。
“好的,明天见。”
这种没什么情绪的人,最令人头大了。因为他不知道她的所求,也就无法和这人亲近起来,日后肯定也不会主动提起什么话题,那沈丘便不知道自己做得怎么样,是对还错。
哎,愁啊。
柳不言见半晌没声,以为那人走了,便也转身回西屋,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些干柴火,她不知道,直接绊倒在地,这地不是瓷砖地,是水泥地,摔得有些结实,沈丘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儿,便连忙上前要扶,可柳不言早就自己站了起来,摸了摸手肘,然后闻了闻,转身又进了东屋,这是要干嘛?
沈丘彻底变成了旁观者,他看着她在柜子里的一片狼藉中,摸索了半天,拿出一小瓶东西,又悄悄闻了闻,才涂抹在手肘上。
又不知这人从哪里掏出了一块儿纱布,独自缠了缠。全程没有半点表情,害得沈丘差点儿以为她没受伤。
神人,这人是神人。
半佩服半同情的他回了家,心想这好日子即将结束喽!这2000块钱,也算是窝囊“费”喽。
结果第二日,日上三竿,他还呼呼大睡着,一点儿都不窝囊。
下午两三点时他才睁开一只眼睛,打了个哈欠,一看时间,从炕上生生蹦了起来,洗了把脸换了套衣服才跑进了隔壁的院子,一进门,那女子坐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静静发着呆,貌似等了很久。
她听见声音,才微微转头。
“抱歉,我这生物钟挺离奇的。”女子眼前的电脑上,已经依稀打出了几千字,有一些语句是正确的,有一些驴唇不对马嘴,沈丘突然就有些内疚了,如果说刚刚是一点点的内疚,现在的内疚,足够让他窒息。
他看着屏幕:仙子阿时期眼时间,民不聊生。此事被北行共轭日森佛的,是一个女子。
沈丘的心口都开始疼了,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啊,我再也不会来晚了,我从明天开始,绝对早早就来!”
柳不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脾气倒还挺好,沈丘稍稍放了点儿心。
“你找凳子坐下。”柳不言今天用木簪子盘了个发髻,利落,大方,那清幽的气质仿佛此处不在东北,甚至不在黑土地上,她一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纪里,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场域,就算旁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云淡风轻。
“这本小说,想写些大爱与大义,乱世风云,男主女主卷入其中,辗转周旋,救赎苍生,标签是古风言情,强强,权谋,这些就是基本的设定,你先帮我打开那个写作软件,创立一个新小说。然后,帮我找找唐宋的诗文,我想给主角起个好听的名字。”
没想到第一天是这样的展开,沈丘只觉枯燥,他之前在游戏选题时,也看了很多女频的小说,但是都被pass了,顶头上司更喜欢男性视角的后宫文,最好是见到的每一个女子都喜欢自己。
当时沈丘就觉得太格式化了,不好看。
他有些时候也不懂,这个市场的风向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一下午,时光过得轻快,两个人建立了新篇,但是一个名字都没想起来。
沈丘总有一种拿着字典给自家孩子起名的莫名尴尬之感,他说的每个名字,都被柳不言无情淘汰。
“我说,是不是太苛刻了,我看那些小说,起名都很随意,什么赵一,钱二,孙三,李四,你这起个名感觉是真有那个人一般。”
沈丘举着手机,查得天昏地暗。
“就是有那个人啊,写作的前提就是相信自己描述的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