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氲,少年的声音也似水温润,他以指做梳,梳理杜长兰的长发,“爹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发誓,永远不会丢下蕴儿。”
杜长兰从脑子深处挖出这段回忆,三岁的小崽子含着两泡小眼泪可怜巴巴望着他,不安的渴求一个保证。
杜长兰勾唇:“记得,我怎么不记得,你那时像一只小奶猫,可怜又可爱。”
虞蕴:“那爹记不记得我说了什么?”
杜长兰想了想,笑道:“你说你长大了挣大钱,给爹买好吃的,买新衣裳。”杜长兰夸他:“蕴儿,你都做到了。”
身后久久无言,唯有烛火下一闪而过的晶莹。
虞蕴紧紧攥着那缕长发,仿佛跟多年前拽着青涩杜长兰长发的小杜蕴重合。
他牙关紧咬,深深埋下了头。
对不起啊爹,我还没有做到。
杜长兰微怔,而后闭上眼,给自己浇了一瓢水。
他故意甩动,飞溅虞蕴一脸水珠,模糊了少年面上的泪。
杜长兰侧身望去,眉宇飞扬,“照你这个速度给客人净发,是会被投诉的,你知不知道啊杜慢慢。”
第231章 无法无天·一
虞蕴破涕为笑, 照顾杜长兰清洗,守着他爹歇下。
次日巳时,谷穗匆匆通传, “殿下, 七皇子府送来请帖。”
虞蕴接过请帖瞧了瞧:“七皇叔一个妾侍庆生,遍请皇室?”
谷穗:“是有些蹊跷。从前不曾听七皇子十分宠爱哪位妾侍?”
他欲言又止, 想起七皇子府的叮嘱, “殿下,七皇子府的人还说, 那位妾侍的娘家人世代学医。”
虞蕴嗤笑一声,将请帖随意扔在案上, “既然是冲本殿来的, 那本殿怎能避之。”
虞蕴挥退下人,回屋同杜长兰交代一声, 而后乘坐马车欣然前往。
严奉若靠着引枕, 面带隐忧:“就这么让蕴哥儿去了?”
杜长兰神色淡淡:“嗯。”
严奉若抬眸:“你不担心?”
杜长兰回想昨儿夜里少年的反常,勾唇道:“那小子心里存着气, 这次去七皇子府,还不定是谁倒霉。”
天色明朗,白云荡荡, 一群飞鸟从碧蓝的苍穹下掠过。
谷穗驾停马车,毕恭毕敬的掀起车帘:“殿下,七皇子府到了。”
七皇子府的管事笑脸相迎:“蕴殿下驾临,快请进。”
进府时,虞蕴身后的谷穗将礼盒给登记的人。
“蕴殿下送玉如意一对, 翡翠山石一座,天水青色茶具一套。”
虞蕴驻足, 刚下马车的八皇子,十皇子也愣了愣。
八皇子似是未觉出其中恶意,命人将贺礼送出,礼事顿时声音拔的更高:“八殿下送极品玉如意一对,上等粉白大珍珠两匣,龙凤金玉手镯两对,玉佩若干。”
谷穗不悦,“殿下,那礼事故意念给我们听呢。”且他们送的翡翠山石分明贵重,礼事却故意低声带过,让人听着他家殿下小性得很。
“八皇叔富贵,我哪能比之。”虞蕴恍若未闻,大步朝院内走。
院里已经聚了好些人,几位皇孙皇孙女皆在,虞蕴上前与他们招呼。
“蕴哥儿。”小郡王揽过他扬言赏花,两人去了背人处,小郡王欲言又止。
虞蕴了然:“你是想问老师的事。”
小郡王担忧唤:“蕴哥儿你……”
前些日子杜长兰病逝岭南的消息传回,已经叫小郡王偷偷哭了好几场,眼下严奉若也跟着不好了,他一颗心活似浸了苦汁儿。
虞蕴:“我寻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为老师医治,听闻七皇叔的妾侍娘家世代行医。我过来瞧瞧。”
小郡王恍然大悟:“我说呢。”
“但我之前没听说七皇子哪位妾侍出名啊。”小郡王挠脸,他如今已经成家,但性子还是同从前没有太大区别。
他还想细问,但下人找了过来,二人回到院内。
管事正相请贵客进入厅内,淡淡的玉兰花香传来,八皇子夸赞,众人争相附和。
虞蕴在条案落座,发现三皇子和四皇子没来,只派了儿女过来。
三皇子仍在庙中,且不提了。但四皇子不来就有些微妙。或许是瞧不上七皇子的妾侍,也或许是旁的。
可见四皇子和七皇子不是一路人。
七皇子神情不辨喜怒,与众人言谈,忽然七皇子看向虞蕴,开口道:“蕴哥儿,听说严奉若病重,可是真的?”
虞蕴迟疑的点点头,见众人望来,他故意递话茬:“我听七皇叔府上的人说,七皇子府有能人,可治百病。”
七皇子摆摆手笑道:“不过是本殿那爱妾家中有人行医罢了。奈何此前同太医院的院判询问过,严奉若五脏俱损,怕是药石无医了。”
他晃着手中酒盏,晃荡的酒水映出他模糊的笑容:“本殿倒是认识几个好匠人,送你一口上好薄棺,也省得你东奔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