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老僧,另外五名僧人跪下叩首。年轻僧人见师父不跪,着急的拉了拉师父的衣摆。
杜长兰温声道:“不必多礼,起来罢。”
杜长兰给老僧赐座,直接道出来意。他对佛教这块一知半解。
现在他想借此从那群富人手里掏钱,自然得拿点干货出来,眼前老僧就是不错人选。
一座寺庙不能只供一座佛像,其他供什么像都有讲究。凡是建筑,其中猫腻可就大了。
杜长兰在内堂与和尚论了半日佛理,傍晚莫十七带着元宝回家,杜长兰脱口念出一句佛号,被元宝学了去,天天在府里嚷嚷“阿弥陀佛”,惹的莫十七笑话他好几日。
府衙内的书吏终于忙完手边事宜,还未来得及歇口气,骤闻噩耗。
杜知州欲重整本地户籍。
众人只听沉闷两声响,两名同僚倒地不起,还有两人摇摇欲坠,随时都能昏死过去。
“钱书吏撑住,钱书吏……”
年过半百的钱书吏气若游丝:“杀了我,杀了我吧……”
这踏马是什么人间地狱啊!
杜长兰听闻之后默了默,随后派人请大夫,一边亲自探望,一边命辛起辛菱绊住郑同知和黄通判。
钱书吏悠悠转醒,一见杜长兰,两眼一翻又要昏过去,被两根银针扎醒。
杜长兰缓了语气宽慰,神态温和,这下不止钱书吏,其他人也一副惊悚表情。
杜长兰梗了一下,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此次擒拿山匪,有些人道不出来历,令人生疑,本官这才想着重新清点。”
钱书吏一干人眼神麻木。
杜长兰道:“本官也知此事繁重,特意给你们配五六个人支使,月末户科等人月银翻三番,其他科部的人翻双番。”
冷面阎王忽的春风化雨,将一干人都骇住了。
钱书吏偏头对大夫道:“老先生扎我何处了,我竟出现幻象。”
大夫嘴角抽抽,一针扎在钱书吏穴位,屋内顿时传来惨叫。
杜长兰一脸惊讶:“诸位为何如此看待本官,本官并非苛刻之人。”
众人实在说不出违心之语,齐齐沉默。
有一老吏决意不干了,阴阳怪气:“自大人上任,我等未歇过一日,卯时起,亥时睡是常态,有时熬至子时。”
“嗨呀,这是怎么回事?”杜长兰明知故问,但面上疑惑偏又拿捏的恰到好处,叫众人笃定的心也有片刻动摇。
老书吏冷哼一声,一件件细数杜长兰下放的公务,杜长兰道:“等等,谁告诉你们要做这些的?”
知事官眼皮子一跳。
老书吏道:“大人贵为知州,我等只是低贱书吏,何必再哄骗我等。”
杜长兰犹自追问,一道声音弱弱道:“是郑同知。”
知事官张望周遭,没看见郑同知身影,再也忍不住偷溜出去寻人。
一刻钟后,郑同知等人匆匆赶来,正听见屋内杜长兰大骂他心黑。
郑同知:???
“杜大人。”郑同知大步进屋,这些日子他繁忙不已,眼下淤青深深,更显得眼袋又大又肿,老了好几岁。
郑同知拱手道:“不知谁进谗言,向杜大人诽谤下官。”
“没人进谗言。”杜长兰一脸正色,质问郑同知:“本官问你,本官分明说的是让府内书吏正常运作,怎么经你之口,这活计就翻了翻。”
郑同知张口欲言,对上杜长兰平静的目光,他脑中倏地炸开一团白光,将所有不明了的地方照亮。
上当了。
从一开始杜长兰就在算计他。杜长兰对付的不是一府书吏,而是他。
他以为他故意传达杜长兰的命令,会聚集底下人的怨气,齐齐将矛头对准杜长兰,架空杜长兰这个知州。
谁想到现在杜长兰一推二五六,矢口否认,将所有事情推到他身上,以至于郑同知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郑同知,本官对你十分失望。”杜长兰痛心疾首道:“先前你威逼利诱魏厨子等人在本官饭食做手脚,本官并无大碍,又念在你是初犯,原谅你一回,没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你…你真是死性不改。”
郑同知苍白辩解,然他已经完全落于下风,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魏厨子等人经过先时一事,已经与他反目,一门心思伺候杜长兰。
杜长兰叹道:“郑同知,你心中对本官成见之深,不利共事,你且歇息歇息罢。由黄通判暂代你同知一职。”
郑同知面皮一颤,看向黄通判,后者眼神飘忽,最后竟是避开他的目光。郑同知心里一凉。再看其他书吏,仅有几人关切回望他。
他费尽心思笼络的书吏,短短时间也被杜长兰收服大半。
郑同知踉跄一下,喉间一甜,吐血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