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沅想明白一点儿,可转念又觉得不可能:“成王若许了柔然土地财货,年年进贡,他说不定也会全力相助?”
这就是幻想了,郑浔虽然说不准朝堂上的变数,但她却多少明白一点儿政客的贪婪:“那你也太小瞧鞑子了!成王处于劣势的时候,柔然领着千军万马,打我们可一点儿没有手软。怎么如今成王离皇位就一步之遥了,鞑子的攻势就开始不紧不慢了呢?这里头,难道没有学问?”
经了这样的提点,徐沅又惊又喜:“皇后娘娘有气度,贵妃娘娘有见地,衬得我等,实在鄙薄!”
郑浔正在铜镜前通头发,听到徐沅这样的吹嘘,立马啐了一口:“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东西!”
徐沅继续没骨气地笑:“照你的意思,柔然也不是真心要扶持成王登基,他真想要的,是看陛下与成王鹬蚌相争,而后行渔翁得利的不义之事!所以成王攻打上京,打得越快越猛,柔然反而越发忌惮,因为他压根儿不想要一个难对付的汉人皇帝,是也不是?”
“是是是,徐贤妃这般机智,日后还不得封侯拜相?”
说来说去,这些都只是妇人家的猜测,做不得准,徐沅这样一想,又继续垂下头去叹气。
第102章 一百零一、风卷落花
哪怕皇后已经被成王关起来了,内宫也依旧平静不下来,叛军如今气焰正高,整天不是奸淫宫女,就是打杀太监,本来好好一座皇城,如今却弄得腥风血雨,哀鸣悲啼之声,随处可见。
徐沅和郑浔躲在暗无天日的坤宁宫,就算听见了宫门外有打斗撕扯的声音,也只能默默对视,而后苦笑。
有时候憋得狠了,又因为不清楚圣人那里的状况,徐沅又提起旧话:“阿浔,外头一直这样打打杀杀的,也不知清惠那里怎么样了……”
郑浔不耐烦徐沅这样别别扭扭地说话,张嘴就是讽刺:“你还当自个儿是宠冠六宫的徐贤妃呢!明明你也说了,咱们就是不出去,也能听见镇日的死去活来!且不说如今坤宁宫外铺设了重重守卫,就算你侥幸逃出去了,碰上那些带刀侍卫,难道还能全身而退?”
徐沅也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要不是因为生了喜子,只怕连这偏安一隅的坤宁宫都进不来,更别说还能与郑浔两个人彼此关照。
但皇后也被带走有三五日之久了,圣人和成王两兄弟却没一个有动静的。徐沅的心里始终不安:“成王既然还没登基,想来陛下总还活着……可纵使他活着,似乎也没法子力挽狂澜……我若去寻清惠,哪怕横死当场,也比日日在这儿受良心谴责要强!”
徐贤妃外表看起来最是云淡风轻,但其实,她也会发自肺腑地煎心自苦。郑贵妃看透这一切,也不过分指责,只把喜子搂在怀里,又叫阿丑到跟前来,没头没脑地问:“你原来同我说投军,可还作数?”
从圣人被俘以来,阿丑过的每一天,本质上都是变着花样的煎熬。
喜子少不更事,可阿丑却很清楚国破家亡的意义何在,此刻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恐惧的泪水,惟余一身肃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阿丑此生,除荡平敌寇,横扫四野,不作他想!”
徐沅本以为郑浔是可怜孩子心诚,要允了阿丑披甲上阵,哪料她接下来却说:“若此间事真能了结,你还执意要去投军,我再不阻拦。只一条,你若当了那戍守边疆的大将军王,便是自个儿断了以后的缘分,不能反悔的。”
阿丑听明白亲娘的意思,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旁懵懂无知的喜子,半是承诺,半是无奈:“娘,儿子明白的。儿子今日便当着您与徐母妃的面儿,立下君子协定,保证日后不与三弟争来抢去。”
郑贵妃也许是好意,可徐贤妃却觉着没有必要:“我不同意!你这样对阿丑,有失公允!”
还不等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阿丑就已经先把喜子哄进了自己怀里,兄弟俩叽哩哇啦一阵,喜子就拿起早膳剩的一块儿米糕,先喂了阿丑:“二哥先吃,后喜子吃。”
当俘虏就得有俘虏的样子,现在要想吃什么、用什么,都得等成王那里的施舍。因此,若膳食里送了能充当零嘴的小玩意儿,徐沅和郑浔总舍不得动筷,想留给孩子们。
阿丑懂事,看见母妃们的举动,他也只往三两个正菜上费力气,像这碟子米糕,就只喜子一个人晨间忍不住嘴馋,欢天喜地抿了一块儿。
小孩子对于环境的感知其实并不像想像中那般迟钝,就像喜子,他也知道现下生计艰难,硬生生把一块儿米糕抿了小半个时辰。
就那么一点一点拿小胖手扣着吃,碰见有些碎渣掉在围兜里,这孩子还会先默默看上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又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