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好歹也当了这么久的皇帝,怎么这皇城守卫就跟纸糊的一般,轻轻一戳就破了?品覃为人心眼儿更多,他又把秦允拉到角落里,小声嘀咕:“咱家瞧着,今儿这事儿,倒有些古怪。”
被这么一提醒,秦允也跟着疑神疑鬼起来:“看着是不大稳妥……怎么圣人都要死了,坤宁宫的娘娘们,竟还一个比一个平淡,也太不符人情常理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没准儿就是圣人给成王挖的坑。
想明白这一层,秦允又问:“那眼下,要与成王通个气儿吗?”
品覃一向看不上秦允的蠢笨,此时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好大的口气,你与成王说了,他就能信?”
秦允思前想后,总算明白一点儿品覃的意思,急得眉毛都飞了:“就算圣人还有后招,要想拿回皇位,也有些难度,此时若不捆了皇后与皇子,以后拿甚来辖制圣人?”
要不说秦允是个蠢的,品覃笑得后槽牙都掉了:“越说越离谱了,辖制圣人也是你我该管的事儿嘛!咱们当奴才的,讲究的是一个八面玲珑,得像那墙头草一样,风吹四处倒才行。就算认准了一个主子,卖命卖到死,又能得到甚?你猪油蒙了心不成!”
秦允这才想起来,自己跟了成王这么多年,混得竟还不如面前这个一脸癞的痞子。
品覃见秦允久不答覆,又狠拍了他的帽沿:“迂腐!成王叫我们看好圣人的家眷,也没说要在哪处看管!咱们先绑了皇后做做样子,再看管好剩下的人不就成了!等事情有了定论,皇位有了归属,咱们再打量着风向,决定这群人的死活,难道不好?”
这倒是个万全之策,秦允略微别扭几下,还是恭恭敬敬朝皇后点了头:“娘娘您既已有了主意,奴才们遵旨就是。”
得了肯定的答覆,吴皇后也不耽搁,只让红玉和点珠仔仔细细替她捋了捋衣裳,又略正了正发髻,就向众人道别:“我这就走了,你们就在此处,稍安勿躁,可懂?”
郑贵妃与皇后别扭了半辈子,这时候又不免佩服起她的英勇来:“往日处处与我争长道短也就罢了,如今这样出尽风头的事儿也要与我抢,就让我一回,也不成吗?”
放在往常,这些虚名让了也就让了,可这次去了,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皇后就拉起郑浔和徐沅的手,仔细嘱咐她们:“若遇不测,拼死也得顾好阿丑和喜子,以后还得靠着这哥俩,光复帝位,重整朝纲。”
后宅里的贤慧,还能说皇后是做面子,但她在家国纷争之时表现出来的大义凛然,却让徐沅自愧弗如:“娘娘高义,天下女子,无人可与您比肩。”
皇后听了这样真心实意的恭维,两靥比涂了胭脂还要好看:“高义谈不上,在其位谋其事,我不过,尽本分罢了。”
红玉许久不在皇后脸上看见如此轻松惬意的笑容,她顺势托了皇后的右手,小声催促:“娘娘,外头在催了。”
反正留也是留不住的,此行是死是活,皇后也不大在意。她只是放心不下女儿:“圆圆若问起我,与她实话实说就是,再叫她好生看顾两个弟弟。还有清惠,大难当前弃她不顾,事出无奈,请她别怪罪我……”
说完这一句,皇后就带着红玉,仪态万方地走出了坤宁宫正殿。这位年轻的一国之后,行动之间却隐隐透出杀伐之气,虽委顿流落,仍出众风流,确实当得起母仪天下。
就是郑贵妃,也心服口服:“往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如今倒恍然大悟,先帝选媳妇的眼光,的确老辣得紧。”
徐沅没心思追忆往昔,她坐在罗汉床前头,轻声哄了两个孩子入睡,有些梦怔地问:“今儿是皇后,明儿又不知道是哪个遭殃……阿浔,咱们还有活路吗?”
又是内忧又是外患,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得费些心思才能挽回败局。郑浔的心里也没有底:“你问我,我问谁去?陛下的为人,你不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孟旭的为人,徐沅才不敢相信今时今日发生在周遭的变故:“陛下从来都是未雨绸缪,以他的性子,我实是想不通,他怎么会让成王轻而易举地进了皇城,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是啊,圣人那样一个瞻前顾后的人,怎么就轻易叫一个野心勃勃的藩王给算计了呢?郑浔想来想去,突然灵光一闪:“你细想想,从叛军进了京城,居庸关那头是不是就太平多了?”
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哪个还有心思去管前线的事儿?徐沅笑骂一声:“瞧你说的!近忧就在眼前,谁还顾得上远虑?”
郑浔却不以为然:“你觉着,柔然就甘心当成王弑君夺位的陪衬?他要的是问鼎天下,怎么肯替成王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