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妃却顺手将徐贤妃揽进怀里,嘴上脾气不减:“干清宫我都去得,你这长春宫,我来一趟又怎了?”
徐沅失宠将近半年,除了唐静柔,少与宫妃往来。王清惠深居浅出,更是连面儿都难见上。这时候跑过来,徐沅还担心她的处境:“你避世已久,为着我跑一趟,没得惹了陛下的眼,他又不待见你。”
说到圣人,王清惠又难掩嫌恶:“他不待见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理他作甚?”
“好歹这些日子也跟着陪王伴驾了,还这么怨气冲天的?”
面对徐沅的唠叨,王清惠却狠戳了她的前额:“怎么?为着我去了一趟干清宫,还吃醋了不成?”
吃醋说不上,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是真的。相交多年,徐沅更不稀得在王清惠面前说假话,只嘟囔一句:“你久不见我,我哪里明白你的心思?机缘巧合之下,还以为你想通了,肯与他示好……”
王清惠被气得连翻三个白眼,又掐了徐沅的面皮,骂道:“臭妮子!整日寻思甚呢!那日的情状,别人不懂,你还不明白?”
贤妃离心,贵妃忤逆,帝王盛怒,那日是个甚模样,徐沅比谁都清楚。她开始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臊:“你别怪我,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与阿浔相继失宠,那样的境况之下,你不敢再开罪圣人,我知道的,我明白的,是我糊涂了……”
王淑妃此行,本就不是为了翻扯旧账而来,遇上徐贤妃楚楚可怜,她把人搂得更紧:“小沅,多年知心,我怎么会怪你呢?”
这话说得徐贤妃泪意上涌,哭腔明显:“清惠,我没路可走了……”
帝王之爱已失,又被太后逼着协理六宫,干的,还都是得罪人的事儿。王清惠很清楚徐沅处境艰难,千头万绪之中,为她指了一条明路:“你还有路,你的路,不在别处,正在陛下。”
奉承讨好圣人这么多年,徐沅倒不计较用些手段重获圣宠,她只是没有把握:“陛下桀骜,我犯了大忌讳,他未必肯听我只言片语。”
圣人再怎么自尊自傲,不也宠了徐贤妃这么多年?这回要不是皇后有心挑拨,只怕这两个人都能稀里糊涂地情绵意好到死的那天。
徐沅当局者迷,王清惠却看得透彻:“那你想想,是动那群太监容易,还是哄得陛下回心转意容易?”
平定后宫之乱,这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徐贤妃把圣人哄来了长春宫,坤宁宫一旦冷清下来,皇后总能恢复两分往日贤慧治家的理智。
皇后冷静下来,六宫的事情就有人去管,太监也好,宫女也好,有皇后出面,哪里还需要徐沅操心。
但前提是,徐贤妃要有一些狐媚君上的本事才行。
其实一切都被安排好了,徐沅只要听从摆布就行。可她内心深处,却依旧不知所措。所有人都在劝她跟圣人重修旧好,她自己也这么想,她只是觉得有心无力罢了。
别枝看着徐娘娘抱着三皇子坐在廊檐下发呆,就假意从小厨房捧了一碟子果脯过来,叹一声:“三爷许是有些饿了,在您怀里一个劲儿直扑腾呢。”
徐贤妃再怎么失宠,三皇子也依旧金尊玉贵,决计挨不得饿。乳母一听别枝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从徐贤妃怀里领了孩子走:“娘娘抱了大半晌,想也累了,奴婢先把三爷带下去进些膳食。”
喜子一被抱走,徐沅更觉得身上空落落地,四面来风,没个安稳。
虽已开春,但傍晚的风却依旧夹杂着些许凉意。惊雀害怕徐贤妃受寒,拿了披风出来给她穿上,止不住地抱怨:“从昨儿宋姑姑来,您就一直魂不守舍地。尚宫局都把宫里的帐簿礼册送过来了,您还是只管这样坐着愣神!将来如何,您倒是吱个声啊!”
这宫务既已接手,太监宫女到底管还是不管,圣人皇后到底劝还是不劝,徐贤妃得拿个主意才像话,总不能一直龟缩在长春宫。
徐沅明白事情已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六宫里都等着看长春宫如何说话行事,可她却只觉得力不从心,无力感令她难耐地揉了眉心,长叹道:“我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
见徐贤妃意志消沉,别枝也不戳破:“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从陛下登基,您就算得上顺风顺水。有子有宠的日子过久了,您身上那些坚忍不拔,也叫这三千荣宠尽数消磨,如今竟只学会了坐以待毙,叫人好生失望!”
徐贤妃再怎么清醒理智,她也只是一介俗人,被圣人宠爱了这么些年,多少都会有些忘情。
别枝见徐娘娘半倚在廊柱上不搭话,又自顾自地续上一句:“一路走来,奴婢自然明白您吃了苦头,在东宫里忍气吞声,到了皇城底下,依旧伏低做小,从来也没痛快过。可这有什么法子呢?您是皇妃,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就得一辈子戴着紧箍,怨不得亦恨不得,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