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惠哪里看不出徐沅的小心思,她也知道自己是替别人做嫁衣,就是心里不平衡:“真是苦恼!这个家以后又不会给我当,非要来劳动我!”
这话也是实话,若太子妃太子良娣都好好地,怎么会轮得到她?但世事难料,这一回不就轮着她了吗?焉知以后就没有这样的福分。
“哪里就这么为难你了?为着你辛苦,殿下还时常去看你呢!”
徐沅说的也是实话,太子妃身份贵重自不必说,太子良娣也算得上有功于社稷,太子昭仪管家更是有体面,说来就是徐沅在恩宠上差一截。
王清惠害怕自己会伤了徐沅的心,于是也就按下这些话再不说了。一出口又是少女的娇憨之语:“这年都过完了,殿下应允我们出去走百病的,如今也再不见他提。等开春儿了,太子妃和阿浔身子好了,咱们到南苑踏青去,可好?”
南苑是当年历代太子受封时,圣人赏赐下来用作游园宴饮的地方,里面亭台楼榭,曲水流觞,花鸟虫鱼,样样齐全。
还配着茅庐鸡黍,浣女樵夫,到了时节就是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的盛世之景,虽有人工穿凿之嫌,但也当得上“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圣人原给了端慧太子,后来当今太子继位东宫,圣人恐触景生情,将南苑充作孟旭的私产后就再没过问。
徐沅也被王清惠激起了玩乐的兴致,当即介面道:“那我到时候可要幕天席地,逸饮酹金彝,昭仪你可办得到?”
若是在内宫里,按照徐沅的说法肯定不行,但南苑好歹也算是东宫自己的地盘,放纵些也没什么。王清惠立马就答应了徐沅的要求:“只别出格,随你怎么闹!”
游园这种赏心乐事都是后话,眼下东宫还有两个生着病的呢。
王清惠有时候觉得徐沅办事挺漂亮的,有时候又觉得她不够机变,于是提醒道:“那两位都躺了这么久,除了拜年,平日里怎么也不见你去瞧瞧?”
说来奇怪,以前徐沅跑长信殿最勤,太子妃出了事也是她最肯出力,怎么现如今看着两个人的关系反而疏远了,想到这儿,王清惠才会有此一问。
但是徐沅想得很明白,如今这时候,没有比太子妃平安诞下小皇孙更紧要的事。关系好不好,也不是这一两日能看出来的。徐沅跟太子妃疏远点,反而不会成为有心人加害太子妃的突破口。
但这些话她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对王清惠说,只是淡淡笑着:“原来跑得快,现在腿脚不方便,就少去了。”
王清惠知她有自己的顾忌,也不刨根问底,仅仅追加一句:“纵你想独善其身,难道昭阳殿出了小月,你还能当不知道啊?”
徐沅当然不能当不知道,她还要带着上好的礼物登门拜访才行,以表示她对于太子良娣的关心。
择日不如撞日,经过王清惠的提醒,徐沅决定一改自己龟缩在常宁殿的不良习气,招呼上两个大宫女就准备去探望郑浔。
别枝和惊雀跟在徐沅身后,两个人手里托着一扇苏绣黄花梨孤舟秋韵桌屏,取的好意头“掩灯遮雾,难得糊涂”,一行人闲话着往昭阳殿去了。
为着郑浔出小月,太子昨儿还大办了一处流水宴给她添喜气。太子妃怀这胎吃了不少苦头,五个月了还是食不下咽,寝不安枕,瘦得跟竹竿似的,自然是礼到人未到。
只不过徐沅到得不巧,太子这会儿正在内殿与郑浔说话。徐沅听着里面不时传来太子爽朗的笑声,心里就明白几分了,只把带来的绣屏交给昭阳殿的顾嬷嬷,笑道:“昨儿姐姐大病新愈,原早就该来的,只人多事杂,怕一齐来了反而不美,故而拖到了今日。”
顾嬷嬷朝徐沅行了礼,话说得自然也很客气,甚至还虚留了徐沅用晚膳:“劳烦昭容想着,我们良娣说了,本就是日日在一处的姊妹,不用计较这些个。眼下也到了传晚膳的时候,不若请昭容赏脸在昭阳殿一并用了,也免了来回折腾。”
徐沅都来了这一会儿,想来郑浔跟太子就是有体己话要说,根本不想看见她这个搅屎棍,不然宫人进去通报这么久,怎么也不见郑浔出来迎一迎?
既知顾嬷嬷只是嘴上客气,徐沅也不在这里碍事:“姐姐赐饭,本不应拒,只来前已约了太子昭仪饭后一道消遣,倒不好不回去。”
顾嬷嬷是巴不得徐沅快点离开昭阳殿,她就是看不惯东宫这些莺莺燕燕。并且在她看来,徐沅这一趟来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然何苦打扮得跟昭君出塞似的,就是想把太子勾走。
但是看在徐沅还比较识趣的份上,顾嬷嬷还是礼仪周到地把她送出殿门,目送她走远了才回去给太子良娣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