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顾嬷嬷意外的是,太子竟也扯故走了。
郑浔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甚至还拿起桌上的贡橘细细挑了橘瓣上的经络。
她这副老君入定的模样反倒急坏了顾嬷嬷:“良娣你也太好性了!怎么由着那起子小人作践你!”
自从她小产,孟旭日日都要来她床前枯坐不说,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亏欠,除了太子妃,凡事不论里子面子,郑浔都是东宫里头一份儿。
为着她出小月,孟旭更是顶着帝后的压力都要大操大办,就是为了替她出气。
所以郑浔搞不懂顾嬷嬷在气愤什么:“嬷嬷今儿怎么了,气性这么大。”
顾嬷嬷犹自不觉,还在发泄她对徐沅的不满:“徐太子昭容刚来了,带着一副精美的绣屏,说是贺您的喜,可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郑浔气结,顾嬷嬷心里的小九九她欣赏不来:“嬷嬷你在暗示什么?还有,昭容来了,是我们姐妹的情分,你怎么也不往里通传?”
顾嬷嬷却依然觉得她没错,徐太子昭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太子在这她就来了,可不就是司马昭之心:“您当人家是姐妹,只怕人家只当您是好拿捏的软柿子!太子殿下陪太子妃的时候,怎么没听说哪个不开眼的往太子妃跟前凑!”
郑浔听顾嬷嬷越说越离谱,也忍不住搁了橘子,由翠雾伺候着擦手,之前的欢愉一扫而空,严厉道:“嬷嬷是皇后娘娘指给我的教养嬷嬷,跟我的奶嬷嬷也没什么区别了,怎么还说这些混话?难道我在这宫里的难处,你竟一点也体谅不到?”
青烟看着自家主子有动怒的前兆,又想到小产毕竟伤了身子,不好真的惹出气性来,立即赔笑道:“亏得良娣也知道嬷嬷是您的奶嬷嬷!怎么还跟她置闲气?”
谁知郑浔不仅没有借坡下驴的意思,反而愈发疾言厉色:“趁我在殿下跟前还有几分脸面,你们且好好顾惜着!难道我和殿下在内间闲话,竟是睁眼瞎不成?你们在外边的动静就一点也听不到?”
徐沅带着礼品来贺喜,昭阳殿的奴才根本不往主子跟前通传,就是怕徐昭容把太子抢走,这说出去还不够丢脸的。
青烟和翠雾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顾嬷嬷坚持不报,她们也担心徐沅来者不善,也就跟着装糊涂。
没想到还是被郑浔猜出来了,只好解释道:“您别生气,原是我们想岔了,倒亏得徐昭容好相与,不曾恼恨。”
郑浔听着这些蠢话,更无语了,因着她有几分体面,昭阳殿的奴才一个个都跟自家得了道一样,摆谱都摆到主子跟前了。
她恨不得把这些道理掰碎了塞进她们脑子里,但一想到她们这长久的陪伴与衷心,又只得缓了脸色:“就算日后我当得贵妃,难道她们就挣不上一个四妃的位子吗?”
若是太子真的有继承大统那一天,东宫这几个女人再不济也能混一个末流的四妃当当。
顾嬷嬷是个没成算的,只认死理:“您凭什么只当贵妃?您原就该当皇……”
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浔一声“住嘴”喝住。
郑太子良娣一听这些鬼话就头疼,她心知顾嬷嬷的为人,看在她年纪大了的份上,也没有说什么重话。
但还是免不了一顿敲打:“嬷嬷开口的时候能不能先掂量掂量自己!今儿殿下明知徐昭容来了,为何装作不知?徐昭容又为何那般知情识趣?不过都是为着给我几分薄面罢了!”
郑浔坐在梅花小几右侧,端起青烟递过来的银耳燕窝羹,一饮而尽。就着榻直接横躺下去,接着说:“嬷嬷我说句重话,您是哪个牌位上的主子,天天在殿下跟前弄鬼,你就不怕有一天殿下觉得这一切都是我授意的,因此厌了我吗?”
顾嬷嬷想不到她一次投机取巧能生出这么多是非来,在郑浔说到太子的心意时,她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愚蠢,揪着帕子:“老奴羞愧,以后再不往贵人跟前现眼就是了,贵人你别动气。”
郑浔见她明白过来也不好当着年轻宫女的面狠训自己的教养嬷嬷,语气自然就软和不少:“你是为我好,我都知道。但凡事得有个章程,太子昭仪和太子昭容进退之间都是遵祖宗家法的人,在我跟前本就是伏低做小,何苦为难她们?”
顾嬷嬷受了训,只得从针线篓里悻悻拿起一个香囊准备下针,拿起针线来还没老实一会儿,又琢磨出一些惊为天人的话来:“那殿下怎么走了?良娣您都出小月了,太子怎么还不让您侍寝?”
郑浔卧在榻上,刚想闭目养神,就被这句话激得怒目圆睁,翻过身来狠白了顾嬷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