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手上的书也翻不动页了,只说:“陛下如今呼风唤雨,朝臣们都劝不动,你说这些有用吗?”
红玉自知无用,她只是可怜皇后,立马红了眼睛:“您是正妻,是元后。贵妃有个好儿子,让她一头也就罢了,徐娘娘算个甚,凭什么凌驾于您!”
皇后彻底合了书页,往小几上一搁,说:“贤妃比我们这些人可强多了……看着位分不高,封赏也是寻常,陛下不过就是在她宫里多歇几天。可若她真心想要,皇后贵妃,还不是唾手可得?”
如今不过就是陪着圣人去玉华山转悠一圈,跟家常赏花戏蝶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只要圣人那颗心是偏的,旁人就是把大道理说出花儿来也没用。
贵妃这个有孩子的都不吭声,六宫里又有谁还敢出头。
阿丑因为前些日子贪凉,如今正在吃驱散风寒的汤药。郑浔亲手喂了他,又翻来覆去骂了这个淘气包一顿。猛然听翠雾说起圣人与徐娘娘要去玉华山祈福,一时还有些恍惚。
自从生了阿丑,郑浔的心多半都在孩子身上,日日为这个到处闯祸的混小子伤神。圣人宠谁,在哪个宫里歇了,反倒不怎么留意。
如今听宫人们传话,也只是轻笑一声:“默默宠了这些年,总算是公之于众了。咱们这个陛下,还真是既有情又无情。”
二皇子虽然年幼,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人就是按照储君在培养。还不到三岁,就已经在私底下寻访名师来雍和宫做西席。有这个儿子在,贵妃后头就还有福报。
雍和宫有皇子,徐娘娘又和气,青烟反而还劝贵妃:“您照管二爷都忙得不可开交,还怎么出宫?”
贵妃却只是偏了头笑:“你琢磨甚呢!我就那么小气?”
岁月易逝,郑浔再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时候那些多情善感,早就不知被她放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而今再见圣人,竟连一句阿旭都叫不出口。
他想去玉华山,就去吧。
他只想带徐沅,就带吧。
这一切,与她郑浔又有什么相关?皇后也好,贵妃也好,都不过是他们帝妃二人的陪衬。又不是那台上开口唱戏的角儿,安安静静坐在悦是楼叫好也就罢了,一个看客,要那一腔真情有甚用。
圣人颁旨的时候,唐静柔正在长春宫烹茶煮酒,赏玩飞鹤。
这只修女鹤是前些日子辽东进献的祥瑞,虽说瑞鹤呈祥,但圣人却不信这些,转手就赠给了徐娘娘。如今长春宫还特地给这只飞禽开辟了一处地界儿,供它栖息盘桓。
徐贤妃并不悭吝,唐静柔又喜好奇珍异兽,还特意约了时辰过来观鹤。哪怕唐昭仪没怎么得过圣人的青眼,但她看徐娘娘,却觉着她实在不像一个宠妃。
宠妃当道,不说飞扬跋扈,至少还是应该要有一点目中无人才对。对着自家这样一个不得宠的昭仪,徐娘娘完全可以神色倨傲,不像现在这样言笑晏晏。
但她还是连叫人都很客气:“昭仪看了许久,过来坐会儿?”
徐贤妃有请,唐静柔就屁颠屁颠地往她坐的亭子里去,等落座之后,徐娘娘还会贴心地递上一杯清茶:“我不会调香烹茶,还请昭仪帮我试试风味如何。”
唐昭仪原以为徐娘娘是自谦,等真的尝了一口,她就皱了眉:“娘娘以后还是别弄这些了!费力不讨好!”
徐娘娘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评价,喃喃自语:“啧,这么些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唐静柔进宫一二年,逐渐摸清了几个上位者的脾性。皇后大气,却不怎么好接近。贵妃原来最是明艳,如今也被二皇子逼成了个母老虎。淑妃娘娘嘛,与世无争,最讨厌扰她清静的人。
徐贤妃本应该是众矢之的,可除了谢昭仪,好像没什么人会去说她不好。
而谢霓笙那个莽子说的话,又没什么人会去信。
唐静柔虽然很喜欢徐娘娘随和的性子,但有时候看她对着江美人和罗修仪那两个说话打磕巴的笨蛋都是一副好脾气,又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可惜。
就像今天,圣人都昭告天下他要带徐娘娘出去游玩,徐娘娘还是一副气定神闲,早有准备的模样,就看得唐昭仪很火大。
于是唐静柔问了进宫以来最僭越的一句话:“徐娘娘,陛下要带你出去玩,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啊?”
徐娘娘这时候又想起她身为高位嫔妃的职责,轻声呵斥道:“甚游玩!本宫是陪陛下出宫祈福!昭仪可不兴混淆视听!”
唐静柔听了,不屑地瘪瘪嘴。什么出宫祈福,明明就是圣人假公济私!
全天下人都知道真相,却只有徐娘娘还装模作样地在陪圣人演戏。这可能,就是她成为宠妃的秘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