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挨得久了,还是皇后先服了软:“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敦敏皇太子给我托梦了,让陛下善待他叔叔。鲤儿的死,跟成王府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成王做这一切,不过就是反击圣人对他的弹压。圣人贬斥成王的圣旨已经发了出去,不好自己打自己的脸又撤回来。他既受不了成王麾下那群人的赤裸指认,又找不到能赦免成王的理由。
不就得靠着皇后出面,主动替成亲王求求情,撇清他谋害皇嗣的罪名,好叫圣人两兄弟重修旧好。
圣人不再处处打压成王,成王亦不敢真撕破了脸,就只得撤了对圣人的那些含血指控。
弄到最后,除了一个年幼无知的鲤儿命丧黄泉,圣人也好,成王也好,他们的手上可没沾半点血。
想了想,徐沅也觉得可笑:“若叫我三尺长剑提在手,白发一样杀强贼!”
皇后听了,反而捂了徐沅的嘴,说:“贤妃糊涂了,快些回长春宫安置吧。”
第61章 六一、知与不知
徐沅回长春宫的时候,天已隐隐泛白。折腾这么久,本想顺势先眯一会儿,却不料还有个圣人在内殿端坐着。
徐沅一时间倒想不明白,圣人是在等她,还是在等坤宁宫那头的消息。
但她都进来了,还是先唤了一声:“陛下?”
孟旭在长春宫等了许久,左不过跟杨继业他们也商讨不出什么眉目来,成王还没到势单力孤的时候,轻易仍旧动不得。圣人存了郁气,就想到长春宫来看看徐娘娘,哪想到,她也忙得紧。
敦敏皇太子的事儿,一多半都是孟旭刚愎自用闯出来的祸。这时候见了一脸疲态的徐沅,二话不说先把她抱在怀里细细摩挲:“叫我好等。”
放在以前,徐沅还敢替皇后分辩一两句,可到了如今,她也只是垂眸不语。
对着皇后,圣人口风严实,鲤儿得病的前因后果,他一句也不曾说。可是遇着心力交瘁的徐沅,他还肯吐一句实话:“小沅,鲤儿的事儿,实则怪我。”
这时候追究对错已无甚意义。鲤儿已经走了,皇后也已经倒了,前朝后宫乱成这样,圣人才想起来自查自纠,未免为时已晚。
徐沅轻笑一声:“陛下这句对不住,本不该说给我听。”
徐沅她们最多只能算是被波及,而真正的受害者却还在坤宁宫茶饭不思。圣人跟皇后两个人是夫妻,这世上最心心相依的两个人,还有什么话值得藏着掖着的?
太后那样固执的一个人都肯为了圣人的天下让步,不知道圣人还有什么好跟自己发妻隔膜的。圣人这句对不起要是早说给皇后听了,也许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心意难平。自然也就不会让成王在朝堂上钻了空子,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翻出来诬告圣人。
孟旭自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开窍,跟徐沅陈情:“我与皇后,这多年总感觉未曾真正走近过……她不肯信我。”
圣人若是个靠得住的,皇后又不傻,怎么会不信他。孟旭说吴字微不肯与他交心,实则他许多事对自己的发妻,也从不言明。往事桩桩件件,皇后不计较,不代表她心里没有疙瘩。
但这毕竟是圣人与皇后夫妻间的事儿,徐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勉强笑道:“鲤儿无辜,皇后亦然。您既是父亲,又是夫君,本应与皇后娘娘夫妇一体的。”
这么浅显的道理,孟旭当然也知道,只不过是一步错步步错罢了。
当日皇后找到他,说想从民间寻一个能给鲤儿开眼的婆子,孟旭就动了些歪心思。
张季玹夫妇更是一对会体察上意的聪明人,孟旭不过在干清宫随意提了一嘴,陈为宁转头就把话说给了齐国公夫妇听。
陈家一向喜好钻营权势,又眼热皇后儿女双全,将来怎么都是一个母后皇太后的位置,听了陈为宁的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一个告老还乡的婆子叫了回来。
赖婆子长途跋涉,风尘仆仆,陈夫人三下五除二把她洗涮干净之后就往吴家送过去。一开始还担心赖婆子年老,成不了事,谁知她倒乖觉,讨了国丈与国丈夫人的欢心。
不出半旬时光,赖婆子又成了皇后宫中的贵客。
再往下,就是鲤儿开始发热,徐沅她们轮流照管,直至回天乏术。
哪怕圣人把细枝末节回忆得如此详尽,徐沅心里仍有疑惑:“陈家经了这许多事,难道就无一点疑心?”
孟旭有些懊恼地说:“纵他们想独善其身,却还有唐家和谢家在一旁煽风点火。齐国公夫妇最忌讳的就是家道中落,权势落入他人之手,只要唐家和谢家也做出个挤破头往坤宁宫送人的样子来,陈家怎么可能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