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都安置在钟粹宫,但赵德胜却特意把三位娘娘的住处都岔开来,徐沅还真不知道郑浔那儿闹了甚古怪。
王清惠同样不明就里:“只派了丫头来说,病又沉了,起不来身。”
既然身子沉,还不如在清宁宫静养,顺带还能看顾两个孩子。徐沅皱了眉:“既如此,非往这内宫里折腾甚?”
王清惠提高了声音哀嚎两句,而后才冷笑:“不早点进来,她只怕得不着新帝册封的旨意。”
纵是要加封,左不过一个贵妃顶天了。徐沅仔细回想,摇了摇头:“太子妃娘娘儿女双全,又有服侍太后的辛苦,还占着嫡妻的名头,阿浔进来得再早,又有甚用?”
有没有用,看看不就知道了。王清惠的声音压得更低:“瞧着吧,总归是要闹起来的……”
徐沅突然想起来,今年初春王清惠就说等圣人百年之后,宫里就会乱套,如今想想,还真是字字珠玑、无一作假。
哭灵这事儿看着简单,实则最累人不过。只等熬到了后半夜,看着人走得差不多了,徐沅和王清惠才相携回宫。
深宫寂寂,遇上这八月秋高,把徐沅和王清惠冻得都有些磕巴。两个人口舌僵硬,又硬要凑在一处咬耳朵,磕磕绊绊地说不利索,还要互相嫌弃。
月色朦胧,王清惠难得说一句软话:“小沅,这一路,多谢你肯陪着我。”
她说得恳切,徐沅却有些心虚。左不过东宫就这么几个人,跟太子妃身份有别,郑浔又是半个主母,这么些年下来,不就能跟王清惠说上两句话?
还在服丧,徐沅不敢露出笑影,心底却极为清明:“说这些作甚?难道你就不曾照拂过我?”
这照拂跟照拂,也是不一样的。王清惠拉了徐沅的手,叹道:“我原来还觉着你呆头呆脑的,左思右想也不明白那位喜欢你甚。直到那回遇着文贵妃过身,你替我遮掩,后又说甚剃度出家的胡话点醒我。如此一来,我倒觉着这满宫的人,还没几个有你活得明白……”
这话有些夸大其词,徐沅抿了嘴儿:“哪有甚明白不明白,不过是守着一颗心过日子罢了。”
正主这样谦虚,王清惠气得又戳了徐沅的眉心,骂道:“夸你就好好受着,后头且有你虚情假意的时候!”
说完这一句,王清惠就气鼓鼓地带着知春、袭夏走远了。
如今徐娘娘到底得宠,就比着郑娘娘也未必逊色,自家昭仪还这么以大欺小,知春看了难免唠叨:“不是奴婢爱说嘴,您怎么好跟徐娘娘那样说话的……还戳她额头……”
袭夏也在一旁帮腔:“照着徐娘娘的宠爱,只怕日后……”
秋风吹得王清惠耳清目明,听了知春的话也不恼:“我与她,闹了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你们想说的,我知道。不就是怕日后册封,徐沅比我位分高吗?”
两位娘娘再是交好,徐娘娘后来居上,知春心里也有些酸涩:“论才情美貌,您不比那两位差,偏偏不肯往正事上用心……”
什么样的事才是正事?一开始对着孟旭,也不是没有幻想过你敬我爱,只不过一日日横眉冷对久了,再满怀期待的心也会变得寒凉。
王清惠出声催促:“快回宫,怪冷!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一个四妃的位子总是跑不掉的,急什么?”
袭夏小声嘟囔:“四妃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啊……连郑娘娘那般金尊玉贵的人都知道为自个儿争一争……偏您是个甩手掌柜……奴才们再怎么着急,又有甚用!”
第46章 四六、明白糊涂
跟王清惠道完别,徐沅亦迎着秋风寒露往回走,顺便认真回想了二人刚刚交谈的那番话。她算活得明白吗?实际也不算。很多事情她都没有琢磨明白,她这一生本就不是为了要活得有多明白,她只是为了活着。
躺在床上这样一想,徐沅又觉着,自己好像活得还挺明白?
好不容易有个歇口气儿的时候,还不睡下,在折腾甚呢。别枝替徐沅灭了寝殿的灯,催她:“您在床上翻来覆去个甚?明儿还得折腾一天呢……”
徐沅做贼心虚,她还在想自己到底活得算不算明白……屋子里暗了,她那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唬得值夜的别枝一愣一愣地:“您别这样看我!快些就寝才是!”
可是,有点睡不着呢……
徐沅半坐着,虚心求教:“别枝,我活得明白吗?”
活得明白吗?这个问题显然也难倒了别枝,她偏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说明白也明白,说糊涂也糊涂,不能一概而论的。”
这样啊……
徐沅对于别枝的答案是有些失望的,但她又想到夜深人静,还是不再逼问为好。迷迷濛濛睡去的时候,徐沅都还在心里嘀咕,要是两位嬷嬷在身边就好了,总能提点一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