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有一扇占据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拉开窗帘就是淌满大半张床的阳光,甚至工作室提供租房补贴。
甚至她自信地预估再过一两年,她就能从这个单人小公寓搬到更大的住宅。
虽然这段时间和孔黎鸢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在布置新公寓的这段时间里,她有了许多关于布置新居的想法。
如果有一天孔黎鸢不想要那个在上海的房子看起来那么家徒四壁。
那么她有相当大的信心,可以随时将那个偌大的三层别墅填得满满当当。
搬家那天是在一大清早,由于时间点不太凑巧,她没喊任何人来帮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借来阿亚的旧皮卡,将自己的行李一件件打包,从六楼一层层搬下来,在浅淡亮光里往皮卡上堆。
人真是奇怪。
住在这里的时候,恨不得下一秒就打包所有的东西马上搬出去,和隔壁打呼噜能穿透墙壁的邻居再也不见。
但等到要搬走了。
却又开始舍不得那扇大窗户,舍不得窗户外面能望到的高楼大厦,那个曾经塞满《白日暴风雪》剧组的旧巷。
那截站过两个分立在界限之外的年轻人的短檐,那个一到夜晚就闪烁的旧路灯,从一楼到六楼拐角处她看过无数次的楼层数字……
好像这里发生过许多许多的故事,但转眼费力地去回想。
却又很没厘头地认为,这里所有的故事圆心,都只是孔黎鸢。
她一边这么想着。
一边打了个哈欠,就这么抱着一个堆得满满当当的箱子,从六楼往一楼走。
理发店老板娘靠在门边,点一根烟,冲她点头,说,
“妹妹搬走了啊,我早知道你住不长。”
然后又看见她新染的一头金发,说,“这头发好看,不过得补色了。”
她弯着眼睛笑笑,真诚地和理发店老板娘说,“祝您生活愉快,幸福安康。”
快到一楼的时候,那个叫方家丽的小孩噔噔噔地奔下去,两根辫子翘得老高,身后跟着一轱辘比她矮一半的小孩。
几个放暑假的小孩浩浩荡荡地经过她,嘴里念叨着“今天轮到你了别想赖”。
付汀梨抱着箱子侧身避让,再转头看向门外的时候,只剩几节楼梯。
却让她觉得这短短几步路很难走完。
箱子里有很多东西,拆下来的照片架,几张零散的风景照,有两副手套,一副羊绒,一副是便利店买的二十五块毛茸茸,没用完的冻疮膏,一个被留下来的火机……
最顶上是一张卷起来的旧海报,边角已经皱得发旧,缺一个三角。
隔着这些东西,她看到破晓时如血的红调天光,看到有个女人靠在她租来的那辆旧皮卡上,门檐挡住女人的上半身。
只敞着一双厚底的棕黄色马丁靴,笔直修长的小腿,随手用过的棕色面巾挂在短裤外面,随风飘着。
女人的视野大概看不到在上半截楼梯上站着的她,于是用靴底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水泥路上的碎石,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付汀梨觉得这个女人手指间应该再夹根烟才适配,即便她没看到女人的脸。
她这么想着,往下踏了一步。
谁成想这个不大不小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女人的注意。
在门外等着的女人微微低了一下腰,往里来看,那张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脸瞬间便敞在了付汀梨的眼前。
发现她的那一秒,孔黎鸢笑出了声。
似乎是在笑她一大早因为收拾东西的灰头土脸。不过孔黎鸢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穿一件很低调却也显得风尘仆仆的美拉德棕色皮革夹克。
敞着冷白细腻的锁骨皮肤。
像一个从美国西部跋山涉水而来的女牛仔,涂一抹靡艳的口红。
一大清早,就美得疲倦而性感。
付汀梨慢慢吞吞地下了楼,运动鞋底踏在楼梯上的声音很明显。
她一步一步往下走。
并且很仔细地端详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在看什么?”孔黎鸢也盯着她,目光没有移开半分半毫。
“我看看你是不是又让经纪人胁迫着不让吃饭了。”
孔黎鸢笑,“那你觉得呢?”
付汀梨又看了一会,认真地答,“还行吧,比上次见面稍微胖了一点。”
“我看你也是。”孔黎鸢眯眼看她,然后又笑着,轻轻按了按她的后脑勺,“胖点好看。”
“累,不吃多点没有体力。”
付汀梨终于从那扇窄小的单元门走出来,借着大亮的天光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