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丽潘总算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你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国内呢,又不是可以随便出柜的环境,特别是小孔这个职业吧,也不好说,万一被发现了你们两个人肯定都不好过。”
“但就算不提被发现的事,只要等你们一回国,首先聚少离多是肯定的吧。你先别急着反驳,让我说完。”
付汀梨抿了抿唇。
乔丽潘又接着往下说,
“还有呢,你们想去外面玩一玩都得躲着藏着,肯定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光明正大。这时间长了,你就得受委屈。”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自己爱惨了她,所以不觉得委屈,我说这些你根本听不进去。”
“我是你妈,我心疼你,但也希望你爱自己想爱的人,两个人都过得轻松一些。所以也不多说,就是给你提个醒,回国了之后这么远我也顾不到你,总之不比在国外,小心点为好,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付汀梨把乔丽潘这番用尽心思的话听了进去,她知道自己已经遇到一个足够好的家长。
——允许她头破血流地去爱,允许她在普世之中天真追梦,在她失落的时候给予鼓励,在她得意的时候也给予提醒。
于是她抱紧乔丽潘的胳膊,乖顺地说一句,“我知道了。”
然后又有些惆怅地思考了一会,轻轻地说,“如果孔黎鸢也有你这么好的妈妈就好了。”
乔丽潘听到这句话,“她妈妈对她不好?”
“也不是。”付汀梨摇头,“就是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意外去世的,和她见面的机会也不太多。”
她没有说太多孔黎鸢只说给自己听的事情。但显然,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乔丽潘心里的想法百转千回。
最后,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乔丽潘皱紧眉心说,“戒指是你买的?”
付汀梨很利落地答,“对啊。”
于是乔丽潘把她手一甩,“像什么样子,我明天去宝华禅给你们捐点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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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汀梨送了乔丽潘一路,然后又踏着轻快阳光,慢吞吞地往回走。
乔丽潘说的那番话她不是没有放在心里,而是早在这次来加州之前,就已经在她心里三番五次地想过。
于是她从来都避开孔黎鸢。
可如今避不开孔黎鸢了,这些问题也真的避不开了。
回国之后,她们还会像现在这样畅快轻松吗?
莫名其妙的,她带着这个问题往回赶。回到那个两居室的时候,孔黎鸢看起来已经洗过澡了。
穿一件她的旧卫衣,胸口印着一张光怪陆离的画,什么颜色都有,卫衣整体是在孔黎鸢身上很少见的灰白色。
很随意地盘腿坐在懒人沙发上。给人的感觉很复古,像美式青春片里新鲜出炉的女高中生。
好像是睡了,好像又没有睡。
付汀梨静悄悄地走过去,还没走到呢,孔黎鸢就半掀开眼皮,看到了她。
然后勾了勾唇角,笑得很懒很散,明明是染着倦意的表情,却又粘稠得像是把她的视线胶住。
“怎么不去床上睡?”付汀梨走过去。
很自然地陷进懒人沙发里,好像一瞬间人就变懒了许多。
她从后面环抱住这个带给她很多新鲜感的女人,将下巴埋在孔黎鸢的肩窝。
她以为孔黎鸢会说在等她。而孔黎鸢却很冷静地说,
“在想你那个时候到底做了一个什么梦,以至于让你在第二天醒来就雕了一个这样的雕塑。”
付汀梨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她的头发正绒绒地扎着自己。
也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仍旧停留在那个半身雕塑上。
于是也盯着看了一会,毫不心虚地说,“对啊,到底做了什么梦呢?”
“你不记得了?”孔黎鸢微微侧头过来看她,身上散着很浓郁的桂花气息。
“不记得了。”付汀梨弯着眼睛,“看来孔老师翻不了旧账了。”
孔黎鸢没反驳,只“嗯”一声,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唇,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像是就此打住。
慷慨而宽容地放过她,阖上眼皮,连睫毛上淌着永不褪色的加州阳光,很像要飞起来的薄翼。
付汀梨没忍住,亲了亲她的睫毛。
于是孔黎鸢像是被她亲得有些痒,又闭着眼睛笑,喊她一声,
“付汀梨。”
“啊?”付汀梨迷糊地抬头。
孔黎鸢半垂着眼,鼻尖缓慢刮过她的喉咙,掌心反手过来蹭她的脸庞,很心不在焉地说一句,
“等回国之后,你再雕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