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付汀梨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脸庞就被很温柔地托起。
紧接着,手摁到了沙发上,在淌进来的阳光里十指相扣。是孔黎鸢居高临下地将她吻住,黑发粘稠地缠住她的金发。
她微微睁眼,能看到那半身雕塑上,靡艳青涩的线条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两张看不清模样的脸庞粘着而亲昵。
其实付汀梨刚刚对孔黎鸢说谎了,她本来是不记得的,可是看到雕塑之后,她想起来了这个梦里的一些模糊的细节。
好像孔黎鸢也知道她说了谎。不过现在这都已经不重要。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女人穿她十六岁时穿的那件灰白卫衣,很专注地吻她。
好像是将命运的气息塞满她的口腔和骨骼。
黑发恍惚地垂落到她脸上。
卫衣上的红调和蓝调色块淌成了某种粘稠介质,疯狂地淌落到她们两个身上。
成了一条光怪陆离的纽带,连接梦境和现实。
——她们仿佛被凭空拽入了她十六岁时的那场绮丽梦境。
梦里有很深沉很空旷,又带点迷离流动感的弦乐声,像被拽入庞大水笼中的鲸鱼在悲鸣。
蓝色水质疯狂涌动,波光粼粼。
她抱着一个红色太阳,不觉得烫手,腮帮子鼓得很大,头发拼命地往上飘。
女人被流动的纱罩住,在水里游离,身后的蝴蝶骨像是生出透明薄翼。
五官模糊而迷幻,却用温凉的手捧她的脸庞,缱绻而含情地喊她“小梨”。
她们同时嵌进滚烫而松软的红色太阳里,接一个潮湿而畅快的吻。
然后她牵引着她,或者是撑浮着她,突然冲出水面。
她们跑到悬崖峭壁,下一秒跳进酣畅淋漓的蓝色瀑布,紧接着又在疾驰飞过的火车上并排往红日跳跃,最后在彼此的喘-气声中牵着对方冲出阴郁浓稠的黑色树林。
好似在被追赶,好似不跑掉就会被斩下首级视作背离的惩罚。
最后她们溺入一个不知名的星体,共赴一场怪诞不经的逃亡。女人在青色火焰里很模糊地摸她的脸,留下一句,
“你要记得我。”
她还记得梦醒时分大概是在黎明初浮,天还没完全亮。
而她失魂落魄地捂着心口。
莫名其妙就难受地掉眼泪,像是心活生生地被挖走了一块似的。
后来她发觉是因为在梦里,她很爱很爱这个女人。
而醒过来之后,却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这样的人。
她也没有这样去爱过。
于是十六岁的她因为这一场梦而魂不守舍,雕下这个缠绕在一起的半身雕塑。
有不科学的说法认为这是阴桃花,会夺人心魄,让人魂飞魄散。但她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脸,所以暂且放弃迷信。
有稍微科学一些的解释说——这是自己潜意识里赋予自己的一场爱。
做梦人醒来当然会难过。
因为这种爱本来就是自己一直追求的,却只在梦里短暂地出现。
而做梦人也很深刻地知道一个事实,梦醒之后不会有比这个梦里更能令自己陷落进去的爱了。
唇突然被用力咬了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痛感袭来,瞬间将付汀梨从那个虚无梦境里拽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是孔黎鸢刚刚咬她,脸庞在窗外阳光里显得很模糊,唇色却饱满又靡艳,像一簇鲜红的火。
女人轻抬起她的下颌,拇指刮过她的颧骨,落到眼尾,
“你在想谁?”
付汀梨仰了仰颈,在温凉触感中,用手指刮过女人清晰的脸部轮廓——唇、鼻梁、眼、眉骨……
于是那个快要消失的梦越来越清晰。
好像是,孔黎鸢的脸和梦里女人的脸逐渐重叠在了一起。
“好像是你。”
“好像?”女人的头偏了偏,混沌光影瞬间被抵住,敞出那一张深邃而含情的脸。
鼻尖真切地抵住她的鼻尖,手指轻轻抚过她脸侧的发,托着她的后脑勺。几乎是用气音笑了一下,清晰地说,
“这可不成。”
话落,又重新将她堵住。以至于付汀梨觉得这句话的距离实在太近。
像是从她的心肺之中溢出,又像是从她十六岁那场光怪陆离的梦里彻底浮出。
从这一秒钟开始,她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开始占据她的十六岁。
紧接着她想到了很多,十六岁,二十岁,二十四岁,二十五岁……
像濒临窒息之前的走马灯。
然后又睁眼,在淌落的浅金色阳光里,看到孔黎鸢轻轻颤动的睫毛。
想到乔丽潘刚刚和她说的话,于是在心底落定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