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算算,那大概就是,二零一七年七月,你那个时候也一直都在重庆拍戏吗?”
“我在拍《蓝色书本》。”
“就正好七月在?”
“其实我六月底就在了,一直到年底拍完才走。”
“这么久啊,那正好撞上了。”付汀梨先是意外,紧接而来的是浓厚的可惜,
“只可惜照片拍到了,人没能遇上。”
“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其实我也记不太清到底是什么时候拍到的了。”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付汀梨是个实实在在的游客,拿着新买的富士相机,走到哪拍到哪。
只觉得重庆这个城对她来说风光太过新奇,也从来没想过,那些被她零零散散拍下来的照片里,会有一个“小玉理发店”。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喜欢用相机拍照,也去了很多城市旅游,拍了很多风景照。
后来我回上海,带着相机磕磕碰碰的不方便,也没那么多闲情逸致再去拍好看的照片。
就把相机也卖了。
那时候把内存卡里的照片全都导出来,然后就发现了这一张。”
“才知道,原来我这么早就去过小玉理发店了。”
说到这里,付汀梨笑了一声,“好巧啊,孔黎鸢。”
她想如果是祝木子听了这事。大概又要感叹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了。
“是啊,好巧。”孔黎鸢似乎有些游离,过了一会,才有些慵地问,
“如果你那个时候遇到了我,你会和我说什么?”
这倒是个新鲜的问题。
付汀梨仔细想了想,仿佛重庆潮湿火热的夏日又飘到了眼前。
她再次站在那家破旧老调的小玉理发店之前,看到那个戴蓝色围巾的孔黎鸢,蹲坐在路边,抽一根火星散漫的烟。
于是她缓缓踏着水洼走过去,迎着女人微微抬起来的眼。
“孔黎鸢。”她先是喊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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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黎鸢没有说话,只是懒洋洋地吐一口气,充当回应。
然后她笑一下,用下巴磨一磨孔黎鸢有些扎人的发,轻轻地说,
“我们当一辈子的爱人吧。”
这句话的时机显然不太对。但孔黎鸢却将她抱得更紧。
好像和她一起回到了重庆。
回到小玉理发店前漾着水光的马路,在跳跃的潮亮火光里,目光含一个浓烈的笑,然后直接牵她离开。
在敞开马路里和她说,
“好啊。”
-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变暗了许多。原来睡意是真的很容易被传染。
付汀梨迷迷糊糊地,想阖着眼皮睡个天昏地暗,哪怕此时此刻是世界末日。
又瞥见孔黎鸢睡得很沉的脸,突然就又不想睡了,她只想这么看着孔黎鸢。
然而看了一会,她又想起一件事。
是在今早,她昏昏沉沉地将头倚靠在车门上,在车子发动之前,看到孔黎鸢将两盒烟放在车前。
是同一个牌子,蓝绿色包装,一盒是祝木子她们扔过来,皱皱巴巴的。另一盒是Nicole所赠。
她被风吹得人有些迷糊,裹着那层薄毯,吸了吸鼻子,冷不丁说一句,
“怎么就剩我没给你买烟了?”
于是孔黎鸢的声音在风里飘散,笑得多情又肆意。
等笑完了,又轻按她的后脑勺,在她快要睡过去之前,给她扯了扯被风吹乱的薄毯,轻轻地说,
“那就给我再买一盒烟吧。”
现在看天色已然是傍晚,付汀梨想起这件事,又瞥到在火机旁边摆着的两盒烟,便再也坐不住。
现在她又想,哪怕此时此刻是世界末日,她也得去给孔黎鸢买一盒烟过来。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挪着自己打石膏的腿,注意着孔黎鸢的动静,尽全力压住自己制造出的任何动静。
套上T恤,拿了双拐,一步当作十步慢吞吞地挪。就这样拄着双拐,下了楼,慢吞吞地走出旅馆,在陌生而嘈杂的大街张望。
遇到一个好心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摇摇头说谢谢,然后又弯着眼睛补充:
不用,我没有不方便,就只是想自己去给我爱人买一盒烟。
好心人善意地笑笑,没再说什么,只又说了一些和那个金发男人一样的话。真是奇怪,明明听到那个金发男人和孔黎鸢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只觉得烦躁。
可轮到好心人对她说了。
她却又始终脸上挂着笑,耐心地听完了好心人这一大段话。
才带着自己这颗极其充盈的心,弯着眼回一个敞亮的笑,然后拄着双拐,撑着自己,走过拥挤繁忙的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