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遂禾本身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风麒还记得方才遂禾问城主要人,城主在躺椅上,挺着流油的肚子,桀笑说:“我当是什么事,那就是个不值钱的奴隶,只是性子太烈,实在做不了伺候人的活计。”
“他原本有一副不错的皮囊,前阵子走运有高阶魔修看上,结果您猜怎么着,他当晚行刺那位大魔不说,还当场毁了自己的脸,这样的奴隶实在不值得大人青眼。”
虽说祁柏能有今日的落魄,归根结底还是遂禾那迫不得已,也毫不留情的一刀,但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祁柏这些年在外头受得苦,等遂禾腾出手来,定然要桩桩件件都算清。
风麒怀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小小的怜悯了下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城主。
他要是城主,现在就给列祖列宗烧香,祈祷那只半妖和洞明剑尊的转世没有分毫干系。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半妖未必是祁柏,毕竟年岁对不上,半妖寿数绵长,那半妖怎么看也有个千百岁了。”
遂禾起身,抚平有些凌乱的衣褶,“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溯寒剑一定能分辨出来。”
“那把破剑虽然是祁柏的本命灵剑,但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它有没有动易主的心思,准不准啊。”风麒摸着下巴说风凉话。
遂禾心中牵挂着事情,懒得同他争执,抓起桌子上的溯寒剑,“在这里等我回来。”
杀祁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重来一次,遂禾也一样觉得,祁柏必须死。
但他们之间的恩怨是一回事,别人横插一脚,趁着祁柏虎落平阳,□□祁柏又是另外一回事。
遂禾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攥着溯寒剑身的手愈紧。
她希望这只半妖是他,只是转世时出了差错,夺舍了一只躯体契合的半妖,又希望不是他。
师徒一场,怎么忍心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家受多年苦楚羞辱。
何况她对他的心思本来也不算清白。
遂禾抿唇站了半晌,手指微动,终于有了些推开房门的力气。
屋子里昏暗无光,腐朽潮湿的气味在鼻尖萦绕不散,偶尔还能闻到些血腥味。
那只半妖伤得很重,人命妖命在魔域都不算什么,即便遂禾开口相要,一个不一定能活下去的半妖也不值得城主谨慎对待。
是以,这只半妖仍然被安排在了奴隶院,唯一的优待是他可以独自在屋子里休息。
院外的奴隶知道又有尊者看上那只半妖,偷瞥来的目光无不艳羡嫉恨。
遂禾关上屋门,隔绝屋外偷窥的目光。
她缓缓扫视屋内,瞳孔倏然紧缩。
几乎是同一时间,隐匿在角落里的半妖蓄势而动,猛然向遂禾扑来。
他身上带着锢着的锁链被他扯动,呼啦啦作响。
遂禾在遇上祁柏前是散修,最擅长单打独斗,这只半妖本就是强弩之末,遂禾甚至不用灵力,只凭本能侧身躲过他的偷袭,趁着他露出破绽霎时扼住他脆弱的脖颈。
扑通一声,半妖被她不由分说按在墙上。
背后的锁链触动肩胛骨上的伤口,半妖脸上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大约是太疼,他一下子松了手上所有力道,艰难地在遂禾怀中喘息。
遂禾见他脸色更加苍白,连忙收了手上的力道,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揽着他的脖颈,让他不至于跌落在地上。
遂禾眼睫低垂,看向被她藏在袖子里的溯寒剑。
在半妖看不见的地方,这柄属于剑尊的沉寂多年的佩剑,再次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死物不会骗人。
遂禾重重闭了下眼。
是她的师尊。
怀中的半妖渐渐缓过神,他咬了下牙,右手艰难地去摸遂禾别在腰间的短刃。
手指才触碰到冰凉的刀刃,就被遂禾的手牢牢抓住。
“你想做什么?”她眯起眼。
第37章
遂禾语气依旧平和,脸上不见被偷袭的恼怒,雪羽般的睫翼下是半妖看不透的情绪。
半妖睫毛颤了颤,还算冷静地抬起眼看她,说话时嗓音沙哑,语调怪异,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杀了我。”
遂禾不动神色,“为什么?行刺失败才知道害怕?”
“……我没有想杀你。”半妖低咳几声,断断续续开口,“你在决斗场救了我,但我宁愿死,也不会服侍你,今日你不杀我,我也会想办法自裁,恐怕你要失望了。”
决斗场上也有过奴隶被高阶修者看上,决斗被叫停的时候,他便也认为遂禾是那种人。
但她把他从虎口救下,让他不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吞食,恩情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