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究竟是何人?
那么多人对他的长相讳莫如深,可按照耶律衍所言,前太子死得仓促,又根本不似像留有他这条血脉的可能……
但建隆帝仍旧没有立即告诉他,只若有所思地扭头看回炭盆,嘴角噙着几分笑意:“当日在郑家,你拒绝朕的提议,朕还有几分不服,想看看你凭借自己能走到何种程度,如今看来,倒还真有几分本事。”
贺云铮闻言顿了顿,夸大不妥,但他付出的拼搏卖命亦是实打实的,故而干脆只垂着眼眸不做声,心中一片纷杂。
建隆帝回眸看了他一眼,笑容忽而淡了些,添了些许关切:“伤可好些了?”
“多谢陛下关心,已无大碍。”贺云铮拱手。
建隆帝点点头,目中流转许久,转过头看着火盆,声音微哑:“再等等,等刑部给出个审问结果,等晋王伏诛。”
贺云铮瞬间沉下面容——刑部再过些日就要休沐了,此时没审出的结果,岂不是要等到年后?更不必说秦恒如今盘踞北上招揽旧部,何时能真打倒对方?
“陛下,微臣只想求一个明白……”
奈何贺云铮还未说完,殿门外忽而传来欢笑,德妃一边从侧面的庭园中推侧门进来,一边与小黄门说笑:“今年冬比之去年是冷了不少……”
话音刚落,小黄门脸色瞬变,瞬间以盗铃不及掩耳之势挡在德妃身前:“娘娘,咱……咱们来得不巧!”
也是那短促一刻,贺云铮恍惚瞧见德妃反应迟缓,比起正常人要艰难地往后腾挪了两步——
杀多了人,对各式各样的人的动作形态自然也更为熟悉。
但贺云铮还未多想,建隆帝倒是率先发了火:“岂有此理!进门前怎也不通报!”
德妃当场便红了眼,还是小黄门磕磕绊绊解释着天寒地冻,他见殿内走了不少人,便擅作主张将娘娘带了进来:“还请陛下怪罪奴婢!”
好端端的御书房内,忽而就闹哄哄起来。
贺云铮敛回神思,沉色看向建隆帝,明显看出了对方又怒却又有几分心疼的样子——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变得比从前会看人脸色许多,然而却仿佛有什么从他空荡荡的心田里飘溢散开,无所循迹。
僵持的书房内,最终竟是由贺云铮劝了一句,给建隆帝劝下了台阶:
“既是今年天寒,也怪不得公公顾及娘娘凤体,”
顿了顿,贺云铮面色平静到甚至有几分漠然地补充道,“不若给宫中各处加些炭火,以彰显隆恩。”
小黄门脑门儿发汗,想也不想赶忙感激着附和起来。
而与此同时,京城外相隔不近的小镇上,舍去了全部奢华行装的年轻女子踏入大雪中。
“郡主……”侍卫们同样换作了普通客商的衣裳,陪同在洛嘉身边一道上了马车。
洛嘉冰肌雪骨的容颜难得在雪中冻出了绯红,她的目光却未曾动摇:
“若是怕了你们可以自行离开,不必与我一道回京。”
侍卫们眼眸一震,几乎不到须臾,几人义正词严地跪在她面前:“愿随郡主赴汤蹈火!”
第93章 试探
再有一月便是春节, 赶往京城的商队络绎不绝,争着年末最后一笔赚头。
往年此时都是最热闹的时候,今年亦然。
虽说晋王阴霾在顶, 但战争对京中百姓而言向来遥远, 他们更多只记着他们有仁厚的圣人, 有睿智的将军们, 更有像贺云铮这般大放异彩的勇猛武将会保守他们的平安。
沿途有所耳闻的李相思嗤笑一声, 眼中不曾有一丁点喜色。
跟着她出行的丫鬟们在后头面面相觑, 不敢多揣摩娘子的心思, 只陪笑着提议:“今年是娘子与郎君成婚第一年, 可要在府中筹备些什么庆祝呀?”
“筹备与他何时和离吗?”李相思回眸冷瞥了眼丫鬟, 吓得丫鬟再不敢吱声。
这, 这到底说什么才不捅娄子啊!
李相思才不管旁人如何想,如今她也看开了不少, 纵使比起一年前,她的处境天差地别, 可柳元魁再可怕, 也不会可怕过真叫自己无依无靠, 无所盼头。
好比她洛嘉, 虽然煊赫一时, 可那又如何?
洛嘉一开始就选错了路,如今跟着秦恒四处逃窜还不知生死,就连手下老奴也被看押了起来。
比起那样的日子……她能报的仇, 该发泄的怨,不都尽可能完成了吗?
李相思不冷不热牵动了下嘴角, 所有人都劝自己要见好就收,要甘心呐。
所以, 她这不就是要甘心地去与柳元魁做一对面和心不和的表面夫妻,过去与他嘘寒问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