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否认:“郡主不一样的,郡主做事都有依有据……”
她心中本是有一道底线的!
然而郑叔蘅却笑起来,摆摆手:“行了,不与你说这些,元魁给你我都安排了屋子,去睡觉,睡觉。”
半腹酒到底后劲充足,郑叔蘅摇晃着起身,哑声长叹:“你说得对,凡事都是自己的事。”
贺云铮说不清是松气儿还是怅然,跟着一道起来把人扶稳,拧眉低问:“那元魁的事儿你要如何?”
郑叔蘅摇摇头:“今晚来时已与他说清了,郑家不会帮忙掩盖此事,若真有冤屈,刑部定会根据真相来判定。”
贺云铮便松了口气。
郡主虽不会帮忙,却应当也不会偏袒李相思,加之郑家态度亦如此,不论如何,此事都算尚有转机。
他也不必太过惴惴不安,待明日等等看便是。
可今日本是他寄怀多日的一天,哪怕睡前贺云铮又自我消化了许久,但看着陌生的房屋,他仍宛若不受控制般失落起来。
直到实在扛不住闭眼前,贺云铮心里都宛若梗塞着,难以平静,浑浑噩噩的甚至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
翌日清早,外头的喧嚣声传来,贺云铮猛从不安的浅眠中惊醒。
京兆尹和刑部的人难得一道进发,进了柳家后,以没有证据为由,武断认同了李相思指认是柳元魁毁坏了她的马车,将一纸诉状抵在了被叫出来的柳元魁眼前:
“不过幸而后来那位李娘子也冲动,当街亦做了冲动之事,故而这纸和解书,柳贡士就签了吧。”
柳元魁与一众家仆被按压在地上,愤怒不已地挣扎着怒骂着,街坊四邻们都陆续凑到了院门外偷偷量看着。
反倒是柳纤捏着张和解书,面色苍白地与一众差役们你来我往,瑛瑛紧张地陪在她身旁,却亦努力要阻拦着这些人继续往后要来制伏柳元魁。
“柳娘子能理解咱们也是太好了,”差役看了眼柳元魁,心惊肉跳地收回视线,
“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再过几日,柳贡士入了殿试,往后也就和我们大人同朝为官了,大家都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嘛……”
“可我没做就是没做!”柳元魁昨日的伤还未愈合,今日被扯着宁可疼得锥心,也愤愤地要吼出这声清白。
差役们被逼迫得没法子,也失了耐心——
通过了会试的贡士,是半只脚已踏入朝廷了,可对面更是长公主府,早早就是宗室贵女,柳元魁个区区商贾出身的泥腿子,难不成还想让长公主的女儿给他低头认错不成!?
真闹大了,小心连殿试的资格都不保!
偏偏柳元魁当真是个不识趣的,被差役再度按下之后,冒着折断脊背的杖压,都要红着眼反驳:
“你们大可去查证问人?昨日事发和之前,我明明都不在现场!我甚至连长公主府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怎会去损毁她的马车!”
贺云铮从院子后面赶过来,见此情景,原本只欲猛冲上前拉起柳元魁,谁知他刚拉住人,闻言后面色忽而一怔。
查证问人……
差役们忙不迭将围观的街坊们哄走,走回来见到贺云铮,也是一顿——
在郡主手下做事的人,但凡长点心,贺云铮如今这张脸,谁不谨记在心?
那可是为郡主出生入死的心腹、亦被郡主绞尽脑汁也要保下的心尖儿宠啊!
今日来的郡主的人,几乎下意识便把贺云铮当做了郡主派来监工的,在这样如履薄冰的场合下,竟还对着贺云铮露出个意味不明的谄媚笑容来:
您放心!郡主交代的事儿,小的们一定给办好!
这副态度前后相差太大,不仅仅是原本与众人一直对着的柳纤,一直在挣扎,力求自证清白的柳元魁也几乎隐约体察到了其中的波折,怔然仰起头看向贺云铮。
一瞬间,数不清多少人在凝视自己,贺云铮忽然觉得自己如同被置上了烤架。
那差役却没察觉其他人的神色各异,轻咳两声,一副全是为你好的态度,重新语重心长地劝诫起柳元魁:
“哪有什么人证物证啊,因着这次涉及到了贵人,咱们京兆府与刑部一道彻查了整夜,一个能替您证明清白的路人都不曾有啊!”
一个都没有啊。
可事实不该如此,开春后京中络绎繁忙,处处都是人,不可能无人看见柳元魁实则是清白的,而如今结论,明显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