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铮不敢想如果连刘召都没有主意该怎么办,他再度懊恼悔恨起来,踏着血的每一步都更加憎恶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侍卫。
权势,还是那该死的权势,所以太后才会势如破竹般摧毁了郡主原本设计得好好
的计策!
心口不知是被情绪激荡,还是伤势仍旧十分严重,才刚刚走到府门外,贺云铮已经精疲力竭到呼吸困难,猛得一跄,几乎整个人都砸在地面上。
幸好地上已经覆着一层不算薄的积雪,否则他的鼻梁或许也要在今日断一次。
贺云铮勉强努力想撑身起来,然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俯身于地上的时候,他忽而听到一阵雄浑缜密的脚步声。
他眉头微皱,如同野兽般静默地蹲伏在地上听了一阵。
没错,好像有大批兵马路过……
贺云铮微微一顿,抬头猝不及防看到一队兵马从长街另一头浩浩荡荡行来。
黑色的骏马打头,呼出宛若沸腾的热气,彰显它们神骏又勇猛,而那一个个披坚执锐的将士则更证明了这一行人身份非同寻常!
贺云铮怔愣忘乎所以,直到这队人马最终停在了晋王府门前,他抬头才赫然看见,坐在打头马背上的男人满身沉戾的煞气。
*
瓷碗在手心几欲被甩动出去,里头的药汁也顺着宫人的手溅得满地都是。
可饶是如此,对方仍旧不管不顾要冲上来,要将这药灌入洛嘉口中。
洛嘉再蠢也反应过来了,太后竟然要杀她!
和亲根本就是个幌子,哄走赵琦一家,将她稳在宫中的后一步就是毒杀!
今日一整个下午的逃亡让她早已精疲力尽,全靠对查清往事的执念才让她能在殿中强撑至今,若是这口药喝下去,或许就真着了那老虔婆的道,做出她伤势不治、或是被那群江南客商暗害的假象。
恰逢她兄长晋王还未回京,一切证据和痕迹都能被老虔婆捏造出来,只要打定了注意,她还真是必死无疑啊!
洛嘉几乎恨极钻心,几欲气笑!
她一把攥住那宫人的手腕:“她只派你一人便想来给我投毒,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宫人心中惧极,颤声尖叫道:“奴婢不知郡主在说什么!奴婢只是来给郡主送太后赏赐的汤药的!郡主不领情就算了,难道还想忤逆太后吗?”
洛嘉想也不想将那药拽过来,狠狠泼在对方这张叽叽喳喳的脸上:
“我怎敢忤逆,分明是你这刁奴手脚不够利落!”
到底是武将的女儿,自小过过射箭骑马的日子,一个宫女当然不敌。
那宫人惊叫着滚落在地往外逃跑,宫门推开的一瞬,风雪灌入,迷了洛嘉的眼。
下一秒她却看清,瑾嬷嬷带着更多的人站在门外。
一个宫女制不住她,她却也敌不过十几二十个人一道来。
皇城使的人用过一次便不能再用,颐和宫中此刻必然已经里外戒备,不会再让赵传明带人进来救人,所以此时此刻,洛嘉心中最直接的感觉竟是荒唐可笑——
她从前做了那么多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事,在京中惹恼了那么多达官权贵,旁人都迫于权衡算计拿她没有办法。然而今天,她却如此荒唐地便要折在这儿。
她前一瞬才想好,往后或许终于可以过一些平缓安稳的日子了,下一刻这些人就要她即刻长眠去。
全由着那老虔婆自己的心意,连一个郡主的生死都要随意操作,多可笑?
洛嘉被迫押跪在地上的一瞬,脑海里全是对这深深宫闱的诅咒与厌恶,对这要人性命的权势的又爱又恨!
“放开我!”
瑾嬷嬷看着她如有毒火飞窜的眸子,冷笑一声沉脸吩咐:“郡主稍安,给郡主喂药!”
洛嘉握紧拳头,面色铁青!
而变故也就在宫人们扣住洛嘉的下巴,要给她灌药的一瞬——
一支飞箭破空而来,声音未炸开,鲜血已从伤口迸溅,正好洒落在洛嘉早已被血染的斑斓的衣襟上!
洛嘉瞳孔骤然缩紧!
迟来的尖叫响彻殿宇。
瑾嬷嬷刚要跟着叫起来,转身却猛然瞪大了眼!
“聒噪!”
高大男子一步一步从殿外走进来,射出箭的弓还握在他掌中,银色的铠甲在走动中发出刺心的碰撞声,沉淀了这场雪夜里最极致的寒冷。
他一个人来,但无人会觉得他一个人不足以威慑人,所有人被这份凛冽的杀气喝到无声。
“瑾嬷嬷,本王应当说过,洛嘉是本王的妹妹,她若犯错,轮不到尔等妇人处置私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