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硌人的石子划破他的手掌,落下斑斑点点的血迹。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觉一般,只是冰冷麻木地做着同一个动作。
“冬小绥!”身后人的声音划破亘古不变的风声,如同最锋利的一把剑破开至黑暗的阴霾。夏安从身后抱住他,不断抚摸着他颤抖的身躯。
冬绥猛地在他怀里回过身,抓住他的衣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些破碎得不成调的哭泣。
“别害怕,冬小绥。”夏安环抱的手臂陡然用力,像是要把他嵌进身体里:“救护车已经来了,她一定会没事的。”
“我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抓住她了......”冬绥不断用沾满血迹的手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为什么她不能等一等我,为什么......”
夏安扯过他的手,强行制止了他这种近乎于自残的行为。他用颤抖的嘴唇不断轻柔地触碰着他的额头,试图传递那微不足道的安稳人心的力量:“不怪你,冬小绥,你已经尽力了。怪我,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到最后都没有再见她一面,都怪我......”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丁湖和一众老师们将想上来看热闹的学生隔绝在外。救护车与警车的鸣笛声响彻云霄,不绝于耳;车灯旋转发出的红蓝光芒投射在每个人的脸上,点亮那些或震惊,或好奇,或麻木的表情......一张一张,构成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乔昕率先冲上来,她愣愣地看着天台上残破的一幕,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发出无声的呜咽。
丁湖随后率领着几个警察也冲了上来,他们有条不紊地记录着现场的情况,包括对当事人的询问......
教学楼用封条临时封锁了起来,所有学生都被遣返回宿舍或者家里,等待学校的消息。学校临时紧急召开了年级大会。冬绥夏安以及乔昕作为程媛跳楼前接触的最后几个人被带到警局进行进一步的询问。
程媛在被救护人员抬上担架的时候还有呼吸,但在运往医院的途中终于支撑不住,在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医院拨通了她家里人的电话,在响了数声之后,电话终于接通,那头传来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声音:“这么晚了,谁啊?”
医院工作人员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并且表达了希望女人能过来一趟的愿望,但那头静了几秒,电话就莫名其妙地被挂断了。
“怎么样,她还活着吗?”
当一名女警推开询问室的门时,乔昕猛地站起来,神情有些紧张。
女警滞了一滞,遗憾地摇了摇头,她走上前来,沉重地拥抱了一下乔昕,声音轻柔:“节哀。”
冬绥和夏安被带了出去,他们隔着询问室的玻璃墙,看见里面的乔昕近乎崩溃地大哭大喊。
“你们认识了多久?”另外几名警察站在一旁,状似闲聊一般问他们。
冬绥觉得脑袋里面装了一团浆糊,很粘稠,怎么都转不动。他试图在脑海中寻找相关的信息,却都以失败告终。
“快三年了。”夏安率先开口:“我和她初二就认识了,我们一个初中的。”
那个警察拿出本字,“刷”的一声抽出笔:“详细说说。”
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是深夜了。临别前女警叫住了乔昕,递给她一沓素描纸和一封烫金封面的信件。
“这是在程媛的课桌里面找到的,上面有一张字条,明确要求交给你。”
乔昕僵硬地道了声谢,接过东西往外走。她抱着那些薄薄的纸张,就像抱着此生至宝。
她的父母在警局外已经等了很久,见到乔昕出来,他们忙迎上来,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憔悴不堪的宝贝女儿。可乔昕却推开他们,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荒凉的街道上,孤单的背影跳跃着,最后成为遥不可及的一个点。
“那些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对吗?”夏安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冬绥身上,裹紧了些。夏夜的风还有点凉。
夏安点了点头。
警察还在程媛的课桌里找到了另一封信,里面详细记载了自己的禽兽继父的一切罪恶行径,包括跟他勾结的,诸多的县政府官员。
程媛在其中,被当做一个供人赏玩的艺术品,来回转赠于这些表面光鲜实则面目丑恶的人之间。
齐越的父亲也是其中之一。
这起跳搂自杀的案件经过媒体的多方渲染,愈发不可收拾,迅速点爆网络,霸占热搜头条,而县公安局也迫于压力被迫发布彻查此事的通告。而想要压下此事热度的人也发现覆水难收,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
这封信不仅仅在县里,更是在市里乃至省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省里更是专门下达指令,要彻查此事。不少县级乃至市级官员牵涉其中,这条隐藏多年、不见天日的黑暗利益链终于暴露在世人眼前,却是以一条无辜少女的生命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