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泫盈不以为意,指了指空坛,解释给他听:“这坛子矮,你我便是踩着也上不去呀。”
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忙允诺下来。接着,便顺势蹲下身,伸出极壮实的两臂,圈住她膝身,合力一抱将她托举起来。
那抹淡香极放肆地盈满了他的鼻腔,秦凇不由心跳大作。他不曾有过哪个女人,亦不曾尝过情爱的滋味,如此一缕香快把他吞没了。
薛泫盈施力撑住地面,挣着身子,缓缓攀了上去,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好了,多谢秦哥儿,我去替你叫梯子。”
她拾起伞,朝着内厅里款步去了。秦凇杵在原处,只觉得胸膛内一颗怦然的活物震耳欲聋。地窖外一场风雨,不少雨点偏洒在他脸上,柔得发痒。
剑兰同曹娘子一道儿托来了梯子。
那曹娘子心里挂念,一见着地窖里呆站着的秦凇,紧忙趴在地上关心道:“哎唷,青天大老爷,你说你素日里吃那么多面点牛肉做什么?一脚把店家的梯子蹬烂了。”
这话听得秦凇有些赧然。
待攀上来,他转了一圈儿,却没瞧见薛泫盈的身影,不由开口,“薛娘子呢?她怎么样?”
剑兰抢在曹娘子前头答:“你就别去寻我家掌柜了,她今日是要去采买的,别耽搁她活计。”
曹娘子听了不大畅快,替他开脱:“怎么叫耽搁?若不是秦哥儿,这空坛哪能运得这么利落?还害得他摔了一跤。”她笑吟吟地对着秦凇,指了指,“薛娘子正预备出去呢,你不如亲自问问她如何。有没有摔着啊、吓着啊……”
秦凇被她说得些许局促,却还是绕开了两人,朝着内厅里走去了。
“你看,我说能成吧?”曹娘子戳了戳剑兰,后者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我看悬。”
“喔唷,这还悬?你没瞧着我那侄儿上心啦?你家掌柜的还来为他叫梯子呢……你年岁浅不懂这些,这男男女女啊就是那回子事儿,只要其中一个起了心意,往后准有得聊呢……”曹娘子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些话,剑兰并未在意,心中反倒叹了口气:她虽然年岁浅,可却知晓自家掌柜往日身边纠缠来去的都是什么人物。燕侯爷温润质绝,应太师更是京城池中之蟒、钳握一方,只怕是秦哥儿郎有情而妾无意。
但这些话并不能对曹娘子说得,因而她只能面上如常,一壁老实本分地搭好梯子,不多加理会。
秦凇只手打起了珠帘,便见薛泫盈正站在廊下仔仔细细擦拭着伞上污泥,侧容清瘦润雅,他心里慌了慌,颇没底气:“薛娘子,你……可摔着哪儿了?”
她一怔,摇摇头,很淡然地揭过:“我无妨,左右秦哥儿在下头垫着,你无事罢?”薛泫盈也不待他答话,自顾自地,“你好心帮衬却不慎落得这种事,我已让允申为你炒几个好菜,再送秦哥儿几坛好酒招待。”
说罢,她朝他笑了一笑:“我今日还有采买的事宜,恐不能陪秦哥儿多聊了。”
一把伞就此斜进了雨中,薛泫盈走得干脆利落。
他痴站在檐下,腰身还有些疼,可心里却更失落。
秦凇一咬牙,又追了上去,“薛娘子是采买些什……?”薛泫盈的步子一顿。
她款款回过了脸,笑得有些疏远冷落,打断了他:“秦哥儿,我无意谈婚论嫁,也不愿耽搁你的大好时辰。”秦凇微微一怔,有些无措。
“我和离过,先夫犯了事也早已在断头台上去了。无子无嗣,不想再为自己添一份牵挂。”薛泫盈的话飘落在雨中,叫他一时寞然。
“我、我知道……舅母都和我说过,我实则很是、很是……”秦凇顿了顿,他想说心疼二字,可这两个字说出了口就没了分寸,一时两面为难,找不出妥当的话。他顿然恨自己读书太少。
薛泫盈猜出他心意,一笑揭过:“时至今日我不需谁来心疼、谁来怜悯,玉佛泉愈发稳当,我也有了允申和剑兰两个家人,我很知足。秦哥儿,你为人忠厚,若是早些成家,便去别处吧。”
一番话,把他说得无处可辩。秦凇望着她裙裾那枝海棠,飘然间远去。可他动荡半生了,从未有过这般情动。
“薛娘子。”他定身喊了一句,她便稍稍侧过脸,听他说下去。
“我晓得你的意思了,万不会逾矩。只是…我方才是想说,若是娘子要去采买,我与市场上大小商贩都十分熟络,不若我与娘子同去,能俭省很多。”秦凇说得实在,慢慢走到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