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大慈悲
他一壁如此至诚地说着, 一壁用掌心划过她纤瘦的腰际、雪白的浑圆。薛泫盈望着镜中潮红的女体，不觉间顿感天地倒转，只得紧紧阖上双目, 隐隐要泛出几滴泪来。
她双唇死抿，听见应无相用极蛊惑人心的声音向她许诺：“不仅如此, 此后我再不会有任何哪个女子了，也再无哪个娘子如我的盈娘一样。”他倏然拥紧了她, 吐息耳畔。
薛泫盈缓睁开眼，望着缠绕至深的两具肉身, 终于颤声发问：“为何偏是我呢？”一句话落, 她字尾咬的轻软, 未曾就此结束，反倒以一对儿噙着泪的杏眼凝着他，半是憎厌半是哀祈地, “求你，放我下去。”
应无相被那几分憎恶激得浑身冰冷, 定定地：“你为了他，待我至此, 是么？”他问得如此低微可怜。
霎那间窗风狂涌，掀得小室内床幔纷飞, 烛台“嗤”得灭在薛泫盈眼前。镜中的景象遽然模糊昏暗, 她还尚未反应, 只觉被应无相一把抱起, 两人一齐滚入无边夜色中。
被褥间尚且残着两人白日荒/淫时的情香，她仰起颈, 避开不闻，但趁着蟾光月色, 却觑见应无相的面色冷寒，阴鸷地凝着她。薛泫盈心中一痛再痛。
他本就是这般的人。重活一世，她怎么会同他交缠至此？实在不该。
那双握惯了屠刀、搓遍了佛珠的厚掌捞起了她的细腰，将它贴上他的衣袍，触及胸膛。应无相一如每一次在佛堂的虔拜——他沉下身，将精躯迎向佛台间赤条条的女菩萨。
晃荡之间，她的发钗坠脱，乌发失了困束，顷刻间迎风随撒，媚如夜妖。他痴看着她，将要低吻下去。
那只柔若无骨、细白的手却骤然扬在应无相面上，掴出极清脆的一响。
刹那间，满室之内除却萧萧不绝的风声，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薛泫盈趁此翻身下榻，慌忙勾起铜镜台旁的一件长衫，将它拢在胸前，两眼通红，乌睫颤颤：“走啊……你出去……”
她尚未觉得不够，极委屈地哭叫道：“你与那夜强要我的贼子有什么区分？”
有什么区分？应无相怔在原处，面上那一记疼犹像一片细密的冰尖儿般戳扎在他皮肉里，冷得发了麻，直漫进心底里，甚至让他觉察不出别的情绪。他转过脸，在昏暗中试图辨别她的颜色，出了神。
他想：盈娘，怎么会没有区分呢？我如此爱你啊，连你断半根儿头发也不见能舍得，见你哭便恨不得为你跪地拭泪，你浑体处处都能吻得，我如何便成了贼子？
应无相极缓地起身，向她走去。薛泫盈怕得激颤：“你若再过来，我便从窗子翻下去——这条命左右也是你的。”
话落，她掌心已附上窗沿，应无相的脚步骤然一顿，不敢再犯一步，他慌神：“我不靠近盈娘半步。”
薛泫盈终于像夺回了几分主导，她感到些许踏实的安全：“出去啊……”
两人三步之距，应无相却顿觉脚下生出一道极宽极深的沟壑来，难以迈越。他头一回手足无措，形同犯了错的孩提，从未有过：“盈娘身上还未擦干，我怕……”还未说完，薛泫盈身子朝窗外探了三分。
他便心神大乱，再不顾旁的，转身背去，步步不稳。
四壁间幽寂下来，窗外夜色凝墨，冰冷的风扑面钻来，薛泫盈浑身便犹抽去了竹脊般软下来，走出三步，瘫坐在铜镜台前。尚未坐定，依稀趁着月华，又见镜中女体狼狈至此，忙将两目合上，两肩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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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一方马车停在漆黑里，悟禅坐在前头，掌心间紧捏着缰绳，不知驶去何方。方才回寺途中，应无相叫了停，此际正在僵持不决。
诡异的静默间，悟禅听见里头沉沉传来：“招了么？”他一怔，旋即想起。
自应无相投靠东宫，便为太子备下厚礼——将手中持有的数名豫王党羽罪状投予御前，陛下隐忍不发，尚未知会豫王，只教太子暗中审度，待万事俱备方能判错。数名罪官久未上朝，朝中早有风言风语传出，令豫王颜面大失。此事不容耽搁太久，势要在豫王动作前做个了结。
悟禅摇头：“大理寺的众卿念着豫王殿下，又念及数大人是官身，久久未有什么进展。”他说罢，马车里头冷声接道，“去。”
马车一路南驶。
内狱昏昏无昼，栏锈生臭，数个酷吏围桌而坐，早退了行刑的心思。此罪还未判，他们犯不着得罪豫王这位权臣的幕僚，若日后改放了这些个朝官，怕是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