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此至深的情爱,反教薛娘子承受不住,更是受之有愧。
薛泫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枕着床榻,心中却无定处。
京中四处流言,舍寂方丈如何、太子如何、太师如何,将应无相推到最高处。
她最清楚应无相缘何叛离豫王,又为何投于东宫。
上一世她不清不楚,这一世她惊惧于自己便是那变数中的定数。
害怕极了。
薛泫盈浑身发冷。
她怕应无相为护着自己而在险境中遗了命,更怕自己便是那遗命的关键。
薛泫盈闭紧双眼,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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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她被剑兰摇醒。
薛泫盈同这兄妹俩相与得久了,知晓剑兰的心性最是稚涩,如孩提烂漫纯真,她便如允申一样,视她如幼妹。
今日她难得见剑兰面上透出些许惧怕不安:“掌柜、掌柜……厅堂里聚着兰漪郡主处的人。”
薛泫盈听及兰漪郡主这几个字,心中愣是一激灵,驱走了十分的困意,坐起身来。
她一面穿衣,一面问:“何时来的?”
“刚来不久,来了也不吭声,只坐着喝酒,可我与哥哥见着眼熟,猛地想起为首的是兰漪郡主手底下的掌事云栽。”
薛泫盈听了不吭声,兀自急匆匆梳洗上妆,又听剑兰害怕道:“哥哥教我别声张,上来叫您起,听您的主意。”
“掌柜……他们是不是要拿我和哥哥回去?我怕……”剑兰瑟缩着。
她回过身,已是梳妆毕了,腾开手来拊剑兰的身背:“若是要拿人,早拿出派头来了,不会等着我下去先开口。”
薛泫盈安抚:“你别怕,随我来,你与允申的身契都在我手上,他们要拿人也要有法度可依,没由来的能让他们欺负。”
听了这筐话,剑兰的心神稳了,跟着她下楼。
薛泫盈甫一进了厅堂,便见着靠里的一桌人皆是只用酒,不闲谈,面上各个谨慎,一看便是在府里呆惯了的。
她朝允申瞧了一眼,允申便也朝着那处递了个眼风。
这便是了。
薛泫盈笑吟吟地过去,还没等她开口,那为首的女侍云栽便起身:“薛掌柜,真是好酒。”
云栽这话说得诚恳,面色也是和善带笑。
薛泫盈摸不准她的来意,只如常招待:“我家伙计说是瞧见一桌贵人,便急匆匆叫我起来,我见着……你是那日在燕国公府上为兰漪郡主伺候的姐姐。”
云栽也不推脱,含笑受了。
“薛娘子真是好记性,的确是奴婢。今日来,并无旁的,只是我家郡主馋您的酒,特令奴婢来请几坛。”
她只字不提酒钱,薛泫盈也不称奇,招手让剑兰封酒装坛,好让云栽带去。
可等剑兰装封好了,云栽却不急着走,径直将怀中抱的酒再递回薛泫盈手中。
三人俱是一愣。
薛泫盈听云栽缓缓道:“兰漪郡主说,自那日在府上亲睹了薛娘子献酒的风姿,心中很是敬仰,想请娘子亲自到内院一叙。”
话落,薛泫盈还未反应,便见剑兰猛地闪挡在她身前,憋红了脸:“什么酒要薛掌柜亲自去献?这坛酒俨然是掌柜私藏的上上佳品,能出窖已经是看在郡主的尊荣。可帝京上下,就没有掌柜去亲自上门赠酒的道理。”
云栽被她倏然一通说教,面上险挂不住,细细把她打量了一遍:“原是你啊。”
第63章 63·羞辱
薛泫盈见状轻将剑兰拍了拍, 继而踱到她前头,对着云栽徐说:“您万莫见怪,这是我从人牙子处买来的丫头, 跟我的日子不久,还不算懂事。”
剑兰气不过, 心中又恐怕她真被云栽带去敦国公府,惊惧得浑身瑟耸。
云栽朝着她觑了一眼, 颇轻蔑地朝薛泫盈道。
“原是您亲挑的丫头,那我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提醒薛掌柜, 这丫头先前是在兰漪郡主处侍奉的野人, 不仅侍主不精, 且多嘴多舌得很,先前被郡主教训了好些个时候,本以为早卖进了花楼里去, 不曾想竟在玉佛泉当差,真乃算是福泽深厚。”
这些个话听来刺耳, 眼看剑兰又要发作,允申将她一把拉住, 掩到身后安抚。
薛泫盈心知这一遭是万不能躲也不该躲了,朝着云栽笑了一笑:“深宅大院的规矩, 自然您说了算, 玉佛泉到底轻松些, 才教这丫头愈发乖张, 待我回来,自会上上规矩。”
说罢, 她不待云栽接话,兀自说下去。
“玉佛泉近来客多, 正是紧密的时候,我若不在,怕是许多事要吩咐好才能去,还请您稍留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