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例法,他不能将人擅放进去:“劳烦方丈稍等片刻,容卑职通禀一声。”
接着,将领使了一兵士前去禀报。
那人拆了刀械,匆忙往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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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殿门高耸,红木雕花门接连通了八扇,院内诸石刻得精细繁琐,仙鹤飞刻廊亭。
庭中,一男子背身而立,正凝着池中几尾黑鱼。
他身披大氅,氅上绣着孤鹤一只、祥云数抹。
庭前缓缓走近一宦官,躬身行礼:“殿下,麒麟门外舍寂方丈求见。”
太子微微一顿,指间的鱼食又收回盒中,回过了脸。
他生得端庄温良、白净俊气,只是显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病态。
“哪位舍寂方丈?”太子徐声。
那宦官心知他鲜少听闻京中诸事,便着重提醒道:“是常常跟随在豫王左右,现如今住持光隐寺上下的舍寂方丈。”
听闻此处,太子轻笑了一笑:“既是如此,他不随着豫王在前朝大杀四方,来寻我一个病秧子做什么?”
说罢,他将指间鱼食一洒,池中乌红交织。
“既是如此,奴才便将他遣回去?”
太子颔首,不置可否。
那宦官领了命,便迈着步子,朝麒麟门前行去。
只见门下来僧红衣佛袍,淡目扫来,朝他合掌作礼。
宦官是个信奉的,见应无相如此客气,便亦回礼:“舍寂方丈,太子殿□□虚,如今正卧养在榻,方丈还是择日再来。”
悟禅忙瞥了应无相一眼。
只见他面色不改,将悟禅手中所捧的琉璃盅接了过去,转而递到宦官手中。
那宦官面存疑色,正要开口问,便被应无相拦了回去。
“青缎之下,是乃殿下解病之物,因而还请您再禀一回,且说是僧已寻得解症之法,殿下大可一见。”
说罢,宦官一怔,遂将应无相再细细打量了数眼。
两方默然之际,那宦官先败下阵来:“既是如此,奴才便再去通禀一声。”
他托着那琉璃盅底,步子走得小心,待走到殿前,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太子一回身,见着他托了一青布加盖的物什,心中一疑,蹙眉道:“温俭,你这是擅做了谁的主?”
那名唤温俭的宦官两头为难,恐拂了舍寂方丈的面子,却又惦记着自家主子,只得如实开口道:“殿下,倒不是奴才擅自做主,而是那舍寂方丈……”
温俭挨近几分,将来龙去脉细细说罢。
太子听闻后,只见面色一哂,讽笑道:“孤私以为没人再提这档子事了,怎么今日倒是豫王的幕中妖僧来提?”
他将青缎一掀,却当即浑体一震。
里头盛着一盅血色,艳极腥极。
温俭亦是被唬一跳,连忙要将这污秽东西丢出去。
“这是……血?”温俭颤颤巍巍说着,“是人血还是畜牲的血?”
太子促目细细端量了几眼,压声道:“是人血的颜色。”
温俭闻言,端详着太子的面色:“依您看……”
问罢,只听太子嗤笑一声,将那青缎盖了回去:“温俭,你也糊涂了吗?”
“我这病,旁人不清楚,难不成你还不清楚么?”
话音落毕,他款步迈回内殿:“你不用再去回他,孤素来不喜自个儿找上门的,尤其是豫王左右的僧人——自作聪明。”
温俭闻言,便也不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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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入了夜,温俭刚从正殿里头伺候太子出来,便见着负责宫门洒扫的小奴凑过来禀传:“温公公,那方丈且还在外头候着呢,眼见着都站了快六个时辰了。”
温俭心中一跳,颇为诧异:“还在候着?”
小奴答是。
温俭将人遣散,仔细思量了几番,接着转过身去,再迈回了内殿。
殿中药香苦溢,太子半卧在绣屏之后,正翻书阅卷。
四下并无旁人,温俭适才跪说:“殿下,那位舍寂方丈仍在麒麟门外。”
书页之声顿了一顿,继而再度响起来。
温俭听闻屏后人开口道:“难不成仅因着他腿脚麻利、能站能守,孤便要见他吗?那岂不是宫中上上下下值守的官兵将士,孤都要挨个儿慰问一番?”
说罢,他撂了手中书卷:“让他等罢,孤瞧着是豫王心急不可耐,想早些将孤从东宫赶出去,才将这僧人搬出来。”
温俭闻言,沉吟片刻:“奴才瞧着未必。”
他紧接着道:“若真是豫王殿下所为,那搬出舍寂方丈实属拙劣了些。一来人人皆知舍寂方丈是乃豫王殿下左右的新贵僧臣,再教方丈在外头苦守六个时辰,难免过于招摇显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