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完,刘妈妈才放下心来:“你这小娘子来这么早作甚?往常我白日里要做工,得下了工才能出府的呀。”
薛泫盈自没什么经验可谈,哪知什么时辰办什么事儿呢?
她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恬笑着,一副好脾气模样。
刘妈妈见她诚恳,便缓了缓口气:“既是罗娘子引荐来的,我便算你男女同价,都算你七百文一人罢。”
她怕薛泫盈觉着价高,且又添了几句:“往日可是一千文才能赎个小丫头,像这后头的郎君怎么着也得两千文。”
说罢,刘妈妈朝王四道:“你拿壶里冷水给这两人泼醒,让这小娘子瞧瞧两人什么模样。”
第53章 53·小跟班
王四领了命, 将别挂在腰间的壶袋扭开,朝着驴车后头胡乱洒了一通。
本就初春不到的寒天里,那车后头的一男一女惊受了一番凛冽, 猛然间挣醒过来,口中还念着:“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薛泫盈听来, 心中紧起来,一言不发。
那男子双眼眼周高高肿起着, 泛着红中透紫的颜色,只能依着大致轮廓瞧出来是个还算白净匀称的郎君;那女子则始终趴着身子, 即便是受了冷, 也翻不过身子来, 一味地哼哼唧唧着。
“这丫头才十四,后背受了烫伤,如今只能趴着。”刘妈妈添说道。
竟才不过十四的年纪。
薛泫盈闷着声:“今日天冷, 这一对男女我给刘妈妈一千五百文。”
刘妈妈见她这是打算包圆了,也图得省事, 便一口答应下来:“也好!我瞧娘子独身前来,估摸着将这两人带回去也不甚方便, 我教王四带着娘子一道儿送回去,这一百文权当是车马费了。”
说罢, 刘妈妈替后头一对男女擦去面上水痕, 一面颇感慨地:“允申、剑兰, 亏得你们碰见了个还算良善的主子, 如今这般也不算贱卖了你们兄妹两个,往后好好做事儿, 在别处谋个日子好好过。”
那对兄妹萎靡着,刘妈妈见了又叹好些气, 连说许多声可怜、可怜。
她将卖身契递予薛泫盈,又关切道:“娘子那头可备好药了?”
薛泫盈颔首:“罗掌柜嘱咐过,我已备好了给二人养病的药与银钱。”
刘妈妈这才真放下心来,颇觉慈厚:“极好,极好……这对兄妹是苦寒偏地来的,被卖入府中时还是我接的手,两人瘦得如豆芽般,到了府中却也没享什么福,日日挨打挨骂,如今也算脱离苦海。”
王四粗着声接道:“允申同我是至交,还请娘子好好待他,若是往后有用得到我王四的地方,娘子尽可让允申来寻我。”
薛泫盈心中感慨几人真心,句句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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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王四帮衬着将允申与剑兰两人安置下来,已是入了夜。
薛泫盈正背着身为这兄妹两人熬药,一回过身见王四正趴在允申身旁,两眼红着从袖里掏出一贯钱,悄悄塞进了允申衣兜里,遂又默不作声地撤开了身。
薛泫盈便也权当未曾看见。
待王四起了身要走,她便斟了一壶热好的酒:“夜里天凉,今日辛苦王四郎走这一遭了,这是家中自酿的粮食酒,路上尽可热热身子。”
王四连连答应着,收了酒,转身便上了驴车,渐渐匿在茫茫夜色里。
薛泫盈这才回过身去,好好端详两人。
那名为剑兰的丫头生得稚嫩模样,一瞧便是个未通多少人情世事的孩子。
她替剑兰细细拆去后脊的衣衫,心中赫然一惊,两手隐隐颤着,喉间哽了一哽。
如此细瘦的一段脊背上,烙得竟全是可怖可憎的烫红疤印,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薛泫盈取了药膏,不敢贸然地涂,恐怕惊醒了她,便将药膏抹在掌心里,两掌慢慢搓着,将膏药捂热,才缓缓贴上这孩子的脊背。
剑兰嘤咛着,意识不清:“娘亲……”
她心中一揪,动作一轻再轻,应着她:“可觉着好些了吗?”
剑兰回过神,自知自个儿是被卖去别地了,半眯着眼环顾一圈,便低低抽泣起来,泪水漫了半张脸。
薛泫盈见她难过伤心,心中也悲伤起来:“你莫怕了,我此处不是什么深宅大院,不过是个寻常酒肆,刘妈妈把你送到这处来帮帮我,你便是这酒肆的伙计了,不是什么奴才丫鬟。”
这话猛然听来,剑兰十分不信,却不敢驳她。
借着烛火,剑兰细细打量她。
一袭雅致的裙衫,素钗乌发,一副菩萨般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