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望着他们,说不清是不屑还是不耐,总之很快便有几分烦躁。幸而祁铮不算磨蹭,很快便捧着那厚厚的本子跑过来。顺手,他往怀中塞了些什么物件。
“陛下,陛下,您瞧,这名册上都是孤独院曾收留过的百姓。有的是名字,有的因不会写字,索性按了手印。”祁铮摊开那厚厚的本子,指给祁渊看。
密密麻麻的指纹印和名字。
一页,又一页。
鲜红的手指纹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将前一半本子挤得几乎没有半点空余。后头,则是干干净净的空白,似乎从某日起就开始停用了。
“这就是证据了?”祁渊随意翻看两下,不屑地扔到一边道:“四哥,朕虽然还没弄清李知意是想从你这要银子还是要洗脱罪名,可朕很清楚明白,她是个心思深沉,诡计迭出的女子。直说这本子,她随意找几个奴才过来按一遍手印不就成了?这样的手段,你也信?”
“不可能。”祁铮毫不犹豫反驳道。“没人敢造这样的假。何况陛下您亲眼所见,这院里住着多少流民!”
“朕是看见了。可朕就是不相信她。她,就是个沽名钓誉之人!为了洗脱罪名,为了赚更多的银子供她花销,她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您……”祁铮气得胸脯起起伏伏,终究还是忍不住,从胸前摸出一张纸,拍在桌案上道:“陛下,她就不可能作假。因为这名册,实际上是她当年要呈给父皇的万民书!这样的名册都有里正时常来查看,更要上呈父皇……”
这张纸,是他提前撕下来的。因担心祁渊再次对李知意动情,所以他原本将这张纸藏在了怀里。可此刻,祁渊这么一说,城府本就不深的祁铮哪里还能忍得住,便直接把这张纸拿出来了。
祁渊嗤笑着,视线慢慢落在眼前的那张纸上。纸上一侧毛毛草草,显然是被撕扯下来的。上头,写着一行娟秀的字迹。
“上呈天家,五皇子渊,为人良善,心怀万民,特设此院,广接孤幼,日施三餐,不计银钱。百姓受恩,特立此书,以念五皇子之恩德。”
这是万民书的引子。
所以,她还真的是想要一本万民书?
回忆渐渐苏醒。祁渊慢慢想起,之前小竹似乎写过修建孤独院一事……
随着记忆翻腾,李知意写下这几行字的场景莫名浮现在眼前。惊艳如狐的脸庞,娟秀清丽的小字,白皙光洁的手腕……
嘶。祁渊眉心一紧,很快收敛心神,将那张纸漠然丢在地上,不屑道:“这不过是她为了当上皇后所想出的手段罢了。”
祁铮蹙着眉头,迅速将那张纸捞回自己的怀中,像是唯恐她的字迹沾上半点灰尘。
“她当初出于什么目的做这件事不重要。”祁铮坚定道:“重要的是,她至今还在坚持着这件事。陛下,您要知道,她早已当不成皇后了,可她却没放弃这件事。”
祁渊怔了怔。
祁铮以为他有些心软。却不知,祁渊望着眼前面容清秀的少年,忽然想起方才李知意冲着他莞尔一笑的模样,心里的几分柔软顿时散去。
“她没放弃这件事,是因为你让她有了新的希望。洗刷自己的名声,为李元节脱罪,赚更多的银子……四哥,这些才是她真实的念头。”
“哧。”祁铮听着听着,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祁渊的语气略带几分不满。
祁铮摇着头,笑意有几分苦涩,又有几分癫狂。“我是在笑您啊,陛下。您固执着自己的想法,即便我把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可您就是不愿意承认。所以,今日我们来这一趟有什么意义呢?毫无意义!罢了,罢了……看来,我究竟是帮不上她这个忙了。”
“四哥!”祁渊按住祁铮的手腕,冷冷一笑。“好,朕就让你看看,她手里到底有多少银子。”
“赵喜!”他高声冲着前面喊道:“去潜邸!立刻!”
“是。”赵喜赶紧应下来。
一炷香后,祁渊朗然站在院内,指着一溜厢房,满脸意气道:“潜邸共有三处私库,这一处为她所用,装着她所有的嫁妆,你进去看看便知道,那里如今皆是一片空荡。朕已命人拿了那嫁妆单子来,你一瞧便知她手中有多少银子。一处孤独院?朕告诉你,她手里的银子足够这孤独院三百多年的开销!”
听着这样的话,祁铮也不由得有些怔住。若真是如此,那她在自己面前哭穷,就是另有所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