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吧, 等医士替山兰诊过脉，确认胎相稳妥, 咱们就可以再出门了。”说着，她顿了顿, 又继续道：“只可惜父亲那，咱们不能过去看一眼了。”
“消息一直是通着的。老爷说在狱中还能看看书，一顿饭也能吃上一荤一素。”小竹窥着李知意的脸色，见沉郁得不算太厉害, 这才继续道：“其实……按老爷的罪名来看，这也不算委屈了。”
“我也明白……”李知意浅浅地啜了一口茶水, 白皙的脖颈轻轻起伏, 勾勒出诱人的线条。
“其实奴婢倒是觉得，不学无术的道士固然有，但像凌一道人一般的出世高人, 亦不在少数, 这些人也做了不少好事呢。如今皇帝这样……实在有些以偏概全了。”小竹说着说着, 自觉又聊到了祁渊的话题，赶紧蹙眉说起了旁的事。“对了姑娘, 咱们今日左右也无事, 不如去孤独院瞧瞧？”
“东西都备好了吗？”李知意的眼眸里闪着期待的光彩。
“当然啦。”
“那我们午后就出门吧。”
去孤独院, 是李知意很久以来的想法。自从朝廷接手了孤独院和广济堂之后，她一直没回去看过。她还记得她当初抱过的小小婴孩, 若是没记错，如今应当已经会走了。
小竹为李知意选了件素淡的衣裳，又帮她改了改妆容，戴上帷帽，化名玉娘。路上，小竹凑在李知意身边，说着她打听来的一些消息。“从前咱们请来的那位马娘子，听说如今仍是她在管事。朝廷那边另派了一位姓葛的官员给马娘子做副手，顺便监管银钱。”
李知意轻轻点头，月白帷纱下，本就素淡的妆容像是被笼罩了一层月色，连脸庞的轮廓都有些朦胧。说实话，她心里是很感念当初的自己建下这广济寺的。
因果循环，她救了很多人，这些人也救了她一回。
片刻后，院里堆满了李知意带来的衣食首饰，马娘子带着一干人等正打算分发给孩子们。本以为只是些寻常物件，可一拆开那包裹，马娘子几乎是呀的一声喊了出来。旁边的小丫鬟伙计们也是，每个人都十分震惊地看着包裹里的东西。
“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何止是贵重，这手镯简直可以说是惊艳了。”
“这衣裳的料子也好，肯定能卖几百文钱呢。”
“自从我到了孤独院，还没见过这么大方的善人呢。”
马娘子听着众人的感叹，也不由得轻轻摩挲了一下眼前的衣裳。这是件冬衣，里面絮着厚厚的棉花。冬日里穿起来，肯定轻快又保暖，孩子和老人们都能舒服不少。
可这样的衣裳，也的确不便宜。马娘子很是感动地看了那位玉娘一眼，用唇形道了句谢谢。隔着帷帽，她只看见玉娘点了点头，却没看清她的面容。
奇怪，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马娘子心里暗想。但眼前的孩子们都争着抢着想要新衣裳，她便也没再多想，赶紧分发起来。
一位梳着蝶髻的小女孩领到了一根白银卷须红宝石簪子，顿时笑得甜滋滋的，一会举着簪子在阳光下瞧着红宝石的光，一会放在自己的头发上比量着戴在哪里。
然而，就在镜子里的小女孩被这根簪子打扮得愈发粉雕玉琢时，她眼里的光却忽然黯淡下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用衣袖把簪子擦得雪亮，而后双手捧给了李知意道：“姐姐，这根簪子我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呢？”李知意蹲下来，掀开帷帽上的面纱，双目正好与她的视线平齐。
小女孩噘着嘴，遗憾又失落地说道：“上次有位卖花的姐姐送了我一朵花。可回来的时候被葛大人看见了，葛大人说，我们这些小女孩根本配不上那么漂亮的花。至于首饰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该想。”
“配不上吗？”李知意从怀中摸出一块圆圆的小镜子，又亲手替她把簪子插好，而后笑着问道：“你看，好不好看？”
小女孩看着发髻上闪闪发光的红宝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好看！”
“这就对了。”李知意心疼地把小女孩揽在怀里，慢慢道：“所以呀，你配不配得上野花，配不配得上簪子，不是别人决定的，而是你自己决定的。只要你觉得好看，那你就是配得上的。”
“我也觉得我配得上。”小女孩看着李知意的脸，认认真真道：“姐姐，我们每天都用过读书，用心学写字画画，还有弹琴。你看，我的手指都破了。”
小女孩伸出十根细细的手指给李知意看，果然是上面带着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