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黄香阳才稍稍放了心。“是啊表哥,你可别乱来,要不然连姨父姨母都会被牵连的。”
“知道了。这细笋干,你就说是你弄来的,就行了。”萧慕没了继续跟她说话的兴致,扭头便走了。
望着那碟摆放精致的细笋干,黄香阳却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是她日思夜想的表哥啊,可他的眼里却只装着那个女人。即便知道她是那样贵重的身份,他也如此地不介怀。
是,笋干这事是小,可在这寺庙里,表哥显然是费尽心思才弄到的。
他对她可真尽心啊。
而自己呢,别说吃笋干了,就连方才的素馄饨都没吃几个,就被姨母催促着过来送吃食。望着那碟拌了辣椒油的笋干,黄香阳觉得这笋干的滋味,就是被人宠爱的滋味。那是她一直在萧府努力想得到的,可从姨母那她没得到,从表哥那,她也没得到。
她想成为李知意,也想尝尝被皇帝喜欢是个什么滋味。皇帝派了那么多人来保护她,她一定很得意吧。
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黄香阳进了客房。客房里,李知意托腮坐在那,一身青绿色的衣裳让她宛如成了精的林中妖姬,婴儿般乌黑的睫毛更增添了她的单纯与美丽。
黄香阳看着她,再低头瞧瞧自己,忽然就觉得自己真的跟灰扑扑的丫鬟似的。甚至,她旁边那位叫小竹的丫鬟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笃定高傲,远比自己还要好看。
她看着托盘上的馄饨,忽然就有了个恶毒的念头。要是把她烫伤了,是不是她就没那么好看了。黄香阳这样想着,便把托盘放在了桌上,然后捧着那碗馄饨走了过去。
真烫。烫得她手都疼了。李氏的肌肤那么嫩,烫上去一定红得厉害,再也养不好了。
黄香阳这样想着,手里的馄饨碗便朝着李知意的方向倾覆而去。然而,汤汁即将漫出碗沿的一瞬,一直愣神的李知意忽然扭过头来,望着她问了一句。
“烫不烫?”
她的声音那么轻,轻得好像羽毛抚过人心。黄香阳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慌忙用自己的手指拦住了即将漫出碗沿的汤汁,又及时地将碗正过来。
“嘶。”她的手瞬间被烫得通红。
李知意正在发呆的眼神明显没跟上,但意识却飞快地转动了起来。“小竹,去瞧瞧有没有地窖,若有,要块冰过来。山兰,去看看有没有管烫伤的药膏。”
与此同时,她软软的手亲自拉起黄香阳的手,将她灼热微红的手指轻轻按进铜盆的清水里。被微凉的水包裹着,让黄香阳的神色渐渐舒缓过来。
李知意手上的动作没停。她正用自己的指尖一点点撩起水花,然后轻轻扑在黄香阳被烫伤的手指上。很简单的动作,可她做得极认真,仿佛是件很重要的事。
看着看着,黄香阳的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这位李氏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活得很简单的人。
“贵人仿佛在想什么事。”黄香阳故意问。
李知意点头,轻答。“在想江州。”
江州?黄香阳怔了怔,便想起姨母所说的江州大乱一事。
那么……黄香阳抬眸看着李知意那张美如月华的脸,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是一个与自己的人生轨迹永远不会发生关联的女子。
她的人生,注定是高高在上的。
“我的手没事。”黄香阳看了看水中的手指,下意识地放低了自己的声音。“我回去拿凉水冲冲就行了。”
她收回手,冲着李知意福了一福,慌慌张张地走出了客房。
李知意慌张的神情还烙在脑海里。黄香阳觉得惭愧极了。她是那样好的人,可自己却干了件猪狗不如的事。什么叫明月昭昭,她今日才算是看明白了。
都说人与人命格不同,可黄香阳真的觉得,她合该是富贵的凤命。
望着手上烫伤的痕迹,黄香阳拿袖子掩了掩,仿佛那是她品行不端的罪证。
山兰找到烫伤药膏回来的时候,小竹已经点燃了客房内昏黄的油灯。“我送过去吧。”小竹自告奋勇,不舍得让山兰再劳动。
山兰点点头,与李知意一块铺好了床铺。而后,她一边随手拿起帕子擦拭黄杨木莲花纹的空心枕头,一边开口问道。“娘子现在睡下吗?”
“还想等一等。”李知意如实答,双眼映着一盏烛火,小小的火苗泛着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