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背过身去,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也好啊。”他慢慢说着。可说话的语气相当艰难,像是每说一个字就要吞下一把尖刀一般。
如同一场角逐,祁铮见他势弱,心头勇气大起,索性径直开口道:“陛下您坐拥六宫美人,当初又对微臣有承诺在先,您……不会后悔吧?”
“怎会呢?”祁渊想转身给他一个不屑的微笑,可他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迟迟无法动弹。半晌,他狠狠咬着牙,从嗓子里挤出了几个字。“她想走就走。”
朕才不会在意,朕绝不在意。
祁铮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开口说时辰不早这就告退。说罢,又不等祁渊准许,他径直便出了大殿。
殿门,被一阵风吹动,用力一砸,狠狠关上。
赵喜忙要推开,却听里面传来一道冰冷而空洞的声音。“朕睡了!”
说睡就睡了?赵喜的心思转了转,扯过徒弟小顺子道:“来,考验你对师傅忠不忠心的时候到了。”
小顺子一脸单纯地问怎么了。
赵喜拿拂尘指了指月光,不怀好意笑道:“今儿,你替师傅值夜吧。”
“多大点事。”小顺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这两日陛下都睡得挺好的,大约今日也不会找咱们的麻烦。”
赵喜同情地看了摸了摸小顺子的头。“你说是就是吧。”
寝殿里,祁渊正目光绝望地望着身旁空荡荡的大半床榻发呆。那种“朕绝不在意”的心态不过维持了半炷香的功夫就彻底崩塌了。此刻,如万虫噬心一般,他心里的滋味实在难以形容。
她要走了,她要走了。虽离不开大祁皇土,可这天下之大,她这一走,自己要如何再去找寻呢?他原本还决定明日就去见她的。如今的他,只要两三日看不见李知意,心里就慌得厉害。
可如今她就要走了。
那他该怎么办?祁渊狠狠地想念着从前紧紧抱着她睡去的那些日子。他无比痛恨,痛恨自己为何当初不知道珍惜,为何要那般地伤害她。
走就走吧。要不自己就趁此放下吧。祁渊一咬牙,可很快,李知意的面容浮现在眼前,让他尝到了风雨袭来般的切肤之痛。
是的,趁此放下是做不到的。一想到后半生没有她,那种窒息般的痛苦便会袭来。
这样辗转反侧间,倒也昏昏睡去了。可一入梦,他见到的却是祁铮与李知意一道驱马离开祁京的背影。
她的背影那样艳丽,却也那样决绝。祁铮则冲自己一脸嘲讽的笑,又指着李知意,开怀大笑喊着。“往后,李知意就是我祁铮的女人了!”
不可能!祁渊觉得心头一股酸烈的醋火冲上天灵。李知意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再沾她的边。
朕,要杀了她身边所有的男人。
……
“不要走,朕求你了!”他咬着牙,死死攥住了李知意的手。
殿外,正睡得香甜的小顺子被这一嗓子惊醒。“谁走了?”
等等,陛下在求人?
师傅呢?这是怎么回事?小顺子又惊又蒙,还没等缓过神来呢,便见身着明黄缀金龙寝衣的祁渊夺门而出,墨染的发丝在风中张扬。
“摆驾,朕,要出宫。”
小顺子抬头看着皎白的月光,忽然想明白了师傅嘴角的那一抹坏笑。
第45章
下了钥的宫门被再度打开, 祁渊总算如愿坐上了前去李府的马车。后宫里的贵妃娘娘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可这一回,她却只是坐在那发了好半晌的呆, 什么抱怨的话都没说。
而祁渊此刻坐在马车里,却是满腹的怨气。他不明白, 她怎么能那么痛快地答应祁铮一道去蜀州。在臆想里,祁渊很想将李知意压在床榻上, 狠狠地问她为何如此,问她是不是故意在用这样的手段折磨自己。
可等他真正费了好大劲进了李府的门, 见到李知意就站在眼前的时候,却是半点上前的勇气都没有。甚至,他连语气都是低柔的。
随意选了件外衣,随意挽了个能见人的发髻, 李知意秀眉颦颦,一副有话快说说完就走的淡淡模样。
望着她娇俏的容色, 疏离的神情, 祁渊压抑住那些有关祁铮的醋火,沉声问道:“你真的要走?”
必须承认,眼前的男人依旧英秀伟岸。而且, 因为如今成了帝王, 他眉宇间的气势更加逼人, 一双墨眸也愈发深不可测。
然而,即便那些深不可测在面向自己的时候全都化作了浓烈的深情, 可李知意依然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自己善待的地方。“所以, 你大半夜的折腾了一群人来见我, 就是为了问我这样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