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别叫我陛下。”祁渊的脸阴沉得像是六月的雨天。“朕不配当什么陛下,朕就是个蠢货, 一个拱手把自己的妻子送给别人的蠢货!”
一边怒气冲冲地喊着, 他一边一个耳光重重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赵喜惊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多年了, 谁见过皇帝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啊。
他也算是开了眼了。
“朕后悔了。赵喜!”祁渊疯了似的叫喊着,那声音几乎响彻麒麟宫。“朕后悔了, 怎么办,朕太后悔了!”
这一回,巴掌重重落在了他自己的大腿上。
“要不,杀了他吧。”好半晌,祁渊的情绪冷静了一些,坐在那闷闷道。
“您觉得这样妥当吗?”赵喜闻言都要哭了。
“是不太好。”祁渊的手掌箍住额头。“那怎么办?那你让朕怎么办?我总不能把他禁足吧,她去找他怎么办?我把他撵走?对,把他撵走是个好主意。”
“那,那今夜就走?”
“今夜,今夜先把他召进宫来,先不让他们说话。”祁渊眼前一亮,赶紧指着赵喜道:“快,快去把诚亲王给朕召进宫来,就说朕有急事找他。”
“这……陛下,陈丞相一出宫,宫门就落锁了。此刻您要传诚亲王进宫,那就得把四道宫门全都打开,这可得惊动不少人呢。要不,咱们就算了吧。”赵喜连声哄劝道。
“不行。”祁渊急得横眉立目。“落锁了,就给朕打开。哪怕把整个皇宫都惊动,也要把他祁铮,立刻给我弄到眼前来!”
“得嘞,奴才知道了。”赵喜望着祁渊那急出血丝的双目,哪里还敢再耽搁,赶紧答应下来。
殿内,祁渊痛苦地闭上双眼,身子沉沉地靠在了椅背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今日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滋味……真难过啊。
祁铮一度是很信任祁渊的,纵使祁衡点破了那罪己诏的事,他也并未全信。但此刻,时值深夜,他才刚与李知意分开,便接到了皇帝的旨意,这让他忽然觉得,大哥说的话是对的。
祁渊后悔了。
是啊。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那可是曾让五位皇子都心生垂涎的李知意啊。
怀着这样沉甸甸的心思,祁铮入了宫。说实话,他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几位兄长抢过。就连祁渊这个弟弟,他也对他很是谦让。
可这一回,他真的不想退让了。每次看见李知意那张美若雪魄的脸出现在面前时,他都会觉得此生有她,即是圆满。
这样的念头一直在脑海中盘旋,直到对上祁渊那森冷的凤目,他下意识地心生警惕。
“陛下深夜召见微臣,不知所为何事?”他垂眸开口,避开祁渊那宛若深潭的目光。
很多乱七八糟的话在心里徘徊,但祁渊一开口,却还是把心里最想问的话毫不犹豫地问出了口。“这么晚了,你去见李知意做什么?”
“送她回李府。天这么晚了,微臣不放心。”祁铮坦然作答。
“这么说,你送她,她就放心了?”祁渊双目微眯,原本很是好看的凤眸此刻显得有几分狭长。更别提那一双幽暗黝黑的眼珠里还泛着森冷的杀意。
“知意对微臣很是放心。”祁铮虽然依然闪避着上位者的目光,可话语里却半点不愿意退让。
然后,就在祁渊难以抑制心中火气的一瞬,祁铮又主动开了口。“她就要走了,陛下。”
“要走?”祁渊的心忽然一空,像是掉落冰窟一般,他的指尖都颤了颤。
“她要去哪?”他用手紧紧捏住手边滚烫的茶盏,用力地咽了咽口水问。
“蜀州。”祁铮终于抬起头来,天生的笑面此刻发挥了作用,让他看上去显得十分高兴。“陛下,今日微臣前去就是与她商议此事。微臣正好想向您请旨,愿与她一道前去蜀州,还望您能允准。”
“这么说……她同意了?”祁渊自己都未曾觉察,就在刚才的一瞬,他的嗓音忽然变得低哑而凝重。
殿内,浮雕如意云龙的浑金毗卢顶上新添置了一颗夜明珠。圆润硕大的明珠此刻熠熠闪光,似昭昭白月一般,将殿内二人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可此刻,二人谁都没有心情看对方。
“她同意了。”祁铮紧绷着牙关,指腹彼此摩擦,直至红肿。
她,同,意,了。这四个字轻快地跳动到祁渊的耳边,而后狠狠地撞向他的耳膜。她竟然同意了?这意味着什么?她要与祁铮双宿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