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笑了。真的。
她眼底的厌憎让祁渊的心狠狠揪起。
“抱歉。”他低语,声音嘶哑, 满眼歉疚。
是他实在等不及。是他实在太害怕失去。
“好,民女告诉陛下,民女的确要走。”李知意的鹿眸望向祁渊,“如何?陛下可以离开李府了吗?”
与皇帝同来的小顺子此刻站在房檐底下,情不自禁地对李知意暗暗道了句佩服。这普天之下胆敢如此驱赶皇帝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陛下不走,那民女就先行告退了。”李知意轻轻弯腰,仪态一如以往曼妙,让人望之如赏轻舞,如沐春风。
熟悉而陌生的香风从祁渊面前滑过。在李知意即将走出大门的一瞬,他垂下眼眸,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腕。
“知意……”
李知意略带不耐地回眸,却惊觉祁渊眼底一片酸楚,如同掉入陷阱的一只白兔,目色红红。
她一下子就怔住了。
如此,便给了祁渊继续开口的机会。“知意,我错了。我求你,别走,好不好?”
他很想说为了我留下来,可话到嘴边,他自己都没有底气说出口。
李知意的手腕嫩滑如荔枝,她稍稍一用力,便将胳膊从他的大手下挣脱出来。“陛下说笑了,您是天子,这样的小事无需您过问吧。”
“李知意。”祁渊开口,那低沉优雅的嗓音格外诱人。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关上了殿门,而后,他将她整个人用双臂环住,却又半点没碰到她的身体,只是让她整个人都靠在门上,半点动弹不得。
“别走。”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白嫩的锁骨上。
李知意用力挣扎,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他的俯视。眼前,不知为何,祁渊那原本属于帝王的那双深邃双眸此刻充满了少年的破碎感,就连往日足以蛊惑万千少女的英俊脸庞此刻也格外消瘦而迷离。
烛火跃动,如他滚烫的心跳。他的目光寸寸滑过她的肌肤,却不敢有半分身体上的触碰。他带着尊重,带着哀求,低声道:“为了我,留下来,好不好?”
她的眼神与他交织,是清纯的鹿眸与贪餍的凤眼。
然而不过一瞬,她就移开了目光,连带着将梨花般的脸庞也侧过去,淡淡一语。
“你,不值得。”
按照对祁渊的了解,她以为他会发火,会责骂。然而,世人眼中不可一世的他,此刻却卑然如微,轻轻答了她的话。“是,不值得。可我求你,再给这不值得的人一个机会,可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一块巨石压得没有空隙了。可看见眼前的她,他又想到她曾经的千疮百孔,于是,那丝对自己的怜悯也就顺势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对她深深的心疼。
“机会?”李知意用力推开他的手臂。出乎意料的,他那肌肉横陈的手臂此刻竟没有多少力气。但此刻,她并未意识到那无力是他内心的虚弱,她想说的,是她压抑已久的情绪。
“你是觉得你下了罪己诏,对我已是很大的让步了吧?”李知意一开口,眼泪已然如宝石般缀在脸颊上。
“你是下了罪己诏,可你的罪己诏里真的写清你所有的罪过了吗?祁渊,你写了我的无辜,写了你的不察,你怎么不写一写你对我的利用呢?你当初为何娶我,你只是为了你的皇位,为了实现你的狼子野心!你对我,又何曾有半点喜欢呢?”她的声音依旧有一种江南烟雨般的细软。但在此刻,这种细软却增添了一种控诉感,让他听得几近心碎。
“是我的错。”他的语气低沉恳切。“知意,你相信我,我会用这辈子来偿还。我只求你,不要不见我,千万不要不见我。”
晶莹的宝石轻轻在她眼角闪动光泽,为她的眼眸平添柔美,也平添凄婉。“你这辈子都还不清的。祁渊,你以为你向我谢罪就够了吗?你应该向天下人谢罪!”
李知意用手指着门外的朗朗乾坤,贝齿咬住嘴唇又松开,抬高嗓音道:“祁渊,你敢不敢告诉天下人,你的皇位是如何得来的?你不敢,因为你的皇位来得实在不堪。你得了帝位,你成了帝王,可你靠的根本不是民心,你靠的是处心积虑的算计,是对手足同胞的陷害。”
“祁渊,你告诉我。”李知意鼓足勇气,上前扯住了他胸口的衣襟。“你告诉我,你敢把这些也公之于众吗?你敢再下一道罪己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