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又问了几个问题,婢女如木头人般不言不语,她气急败坏随手捞起床榻上的引枕扔了出去,枕头恰好砸中桌上的梅瓶,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公主息怒。”门外蓦地响起一道儿略显苍老的声音,接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走入房内,对她笑了笑道:“是老朽请殿下来家中小住几日。”
永嘉面露警惕之色,问道:“你是谁?”
老人家淡淡一笑道:“殿下或许不认识我,但老朽的孙子与您很熟呢。”
孙子?永嘉仅仅诧异了一瞬,联想到自己被抓前待的地方,脑海中陡然响起那日张行舟说的话。
你魏家身为公主殿下家臣,难道就任由殿下被人欺辱吗?
永嘉大惊失色,出口道:“你是魏枞的祖父,老武安侯。”
老侯爷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赞赏之色,道:“公主真是聪明,怪不得我那孙儿对你念念不忘。”
“你抓我做什么?我是陛下的胞妹,一旦失踪陛下定会大肆寻找,你将我放了我便既往不咎。”
老侯爷却笑了笑:“抓你的原因殿下心中清楚得很,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为难你,待冬至日一过我就放你回去。”
定然是那日在萧承嗣旧宅暴露了行踪,魏枞将她救走,张行舟一时无法才与老侯爷合谋将她囚禁,无法是想困住她,害怕她将查到的事情告诉梁帝。
只是为何是冬至日过后?
她脑中飞速闪过各种念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按照惯例,本朝三岁一亲郊制,今年恰逢三年南郊祭天大礼。
难道冬至这天有大事发生?
她面上神情变幻,老侯爷将一切看在眼底,却只是笑了笑并不言语。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公主是聪明人,只需安心在此静养便是。”
老侯爷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自那之后除了每日侍候她的婢子她再未见过外人,被囚禁的日子里她尝试过了许多法子最终都无疾而终,眼看着距离冬至越来越近,她心中愈发焦躁不安。
她不见了,皇兄有没有发现,魏枞有没有找她?
半夜她躺在床榻上,一双黑亮的眸子死死盯着湘妃色承尘,心底的后怕困扰得她无法安寝,直到东方破晓她暗暗下定决心,必须要搏一搏。
她开始绝食,日日躺在榻上发呆,困了就睡,饿了也迫使自己沉睡。
婢女不停地劝说,她闭上眼睛翻过身不言不语。
滴水未进的第四日她意识开始模糊,已经分不清白日黑夜。
意识昏昏沉沉之际,觉察到身边有人将自己抱在怀中,温热的米粥滑过舌尖熨帖了早已饥肠辘辘的肠胃,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丝丝暖意。
永嘉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男子好看的下颌,一只修长的手指将盛了米粥的汤匙送入她口中,干裂苍白的嘴唇有了米粥的滋润有了一丝血色。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只用一双黑亮的眸子望着他,空气中有米粥的香气,还有汤匙碰到粥碗的清脆声响。
直到一碗粥见了底,他将碗随手放在塌边的小几上,抬手轻轻揩去她嘴角的粥渍,动作温柔好似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在他即将收回手时骤然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她的眸光潮湿,期期艾艾地望着他,“放我走,好不好?”
软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仿佛下一刻就要哭了。
她比上次见面清减了许多,不大的一张小脸因为消瘦显得眼睛很大,他方才抱着她时只觉怀中躺着的是伶仃一截艳骨,瘦弱得令人心疼。
他只觉得鼻腔酸涩,说出来的话都是酸的,“枳枳,快了,很快一切都结束了。”
永嘉闭上眼,仿佛能听到身上血液逆流,骨骼激烈碰撞发出的声响,胸腔里的愤怒让她再也无法压制,她骤然用力推开他。
他猝不及防撞上塌边的小几,粥碗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她咬紧了牙关,满含热泪的眸子死死盯着他道:“魏枞,别让我恨你!”
他眸中掠过一丝伤色,但依旧温和地开口道:“枳枳,外面太危险了,留在这里待冬至一过我即刻带你出去。”
“为什么啊?你不是说让我相信你的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分明已经决定要相信他了。
他放开捏到变形的拳头,伸t z出手将那副强忍颤抖的身躯虚虚地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别怕,会没事的。”
她咬着唇,身体抑制不住地抖动,唇齿渐现血的痕迹。
手探入枕下摸出一支打磨得锋利的金簪,未曾有丝毫犹豫,她骤然抬手将金钗抵在他颈间,凄然道:“放我走。”
他早已察觉到她的动作却无动于衷,拥着她的力道愈发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