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簪尾扎在颈侧,他却似无知无觉,不躲不闪。
永嘉满眼绝望,用力推开他的怀抱,将簪子刺向自己的脖颈,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杀他,况且以他的武功她根本也挟持不了他。
她只能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他。
“叮——”金簪划过雪白的颈子划过一道儿血痕,被人重重打落在地。
她愣愣看着地上的金簪,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泪落在唇角,笑得凄楚无比,“我真是没用啊,既下不了手杀你,也杀不了我自己……可是魏枞,倘若让我知道你做了对不起皇兄的事儿,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枳枳、枳枳……”他双手捧着那张泪湿的脸,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痕。
她如被抽离了灵魂的人偶任由他抱在怀中,泪水如泉一股一股地自永嘉眼角无声涌出,他亲吻着她的眉眼,不含一丝情欲,他将自己的脑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头,呢喃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害怕的那些事情发生。”
自那之后的几日她仿佛坠入一个不曾醒来的梦里,昏昏沉沉中总有人细心温柔地喂她吃些软糯的肉糜粥。
冬至前一日下了雪,宁王立在晴雪亭望着酣雪烘霞、光炫绮树的美景,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茫然之感。
身后脚步声响起,宁王回头见到来人,心里的踟蹰之感愈发强烈。
秦孟元道:“明日便是冬至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与程家不同,宁王初初并未有谋逆之心,当初与帝王失之交臂,他也未曾升起这般念头。
真正有了不轨之心是从知晓宋宁玉被玷污之事开始的,但如今宁玉走了,他心里的那点因怨恨而激起来的谋逆之心竟也退去了不少。
似乎看出了宁王的退缩,秦孟元冷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王爷以为您还有后路可退吗?”
“可是,时间太仓促了,本王还未做好准备。”他总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至今尚未能完全掌握各种势力,倘不是张行舟逼迫他也不会这么快就举事。
对程家来说,这些准备完全不够,但陛下不断对程家残部打压,再这么耗下去他们将会被拆分个干净,不消半年世间将再无程家军。
秦孟元眯了眯眼道:“世上本就没有万无一失,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本王还是有些不放心。”宁王仍旧惴惴不安。
秦孟元冷笑一声道::“您放心,在下会给王爷多加几道筹码,让您这颗心放回到肚子里。”
昏睡的时间太久,永嘉已不知今夕何夕,但这日半夜她突然意识回笼,人也清醒了许多。
她听到外面传来了厮杀声,初时以为是听错了,直到声音越来越近,她的一颗心也怦怦跳了起来,难道是皇兄来救她了?
门被人一脚踹开,她尚未来得及问出口就被人一记手刀打昏了过去。
第99章 诏书
◎今日李赟必须退位!◎
承平十二年十一月日至, 帝祠天于南郊。
圜丘祀天是天子祭天仪式中的一种,通常在冬至日或正月上辛日举行,祭天礼仪复杂而庄重, 这些繁复的仪式是为了彰显天子对昊天上帝的崇敬和敬仰, 并以此祈求神灵赐福攘灾的心愿。
祭祀之前天子及所有官员都需要斋戒, 天子需在两日前谒清宫、朝太庙,百官于祭祀前一日至斋宫习仪。
这日未及黎明, 百官已准备就绪, 龛壝木爵官恭请各神版至祭坛之上。
依照本朝的规矩祭祀分为:燔燎——五齐——酢——云门之舞——分酒澧——赐福——赐胙这七个环节, 第一步燔燎即为请神降神。
不多时就有典仪官唱‘燔柴迎帝神’,奏黄钟, 鼓乐声随之而起, 皇帝服衮冕, 头戴十二旒冕,执圭, 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行祭礼。
刚刚宰杀的小牛犊被置于祭坛之上,皇帝执香依次叩拜诸神君及列祖列宗,百官伏地叩拜。
耳畔的鼓乐声如此熟悉, 永嘉听出是祭天所用乐舞《皇矣》, 如此说来她离祭天的天坛并不远, 但天坛四周是没有高大建筑物的,距离最近的应是祈谷殿, 这里是皇帝正月郊祭的场所,里面供奉的是太微五帝, 寻常人根本就进不来, 是谁将她带入这里?
她的双手、双眼被缚, 口中亦被塞了帕子, 耳朵因此变得异常灵敏。
倏地,屋外响起了脚步声,顺着一层层木阶向着她所在的方向逼近,脚步声最终在她的身旁落定,有人解开了蒙在她眼睛上的帕子。
骤然接触光明那刻,永嘉被刺痛了眼睛,她慌忙垂下眸子偏过头避开了刺目的光线,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人的面目。
秦孟元!永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一刻她看到了窗外的景象,果然如她猜测的一般,她在祈谷殿的三层楼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