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眯了眯眼,幽幽叹了口气,放下轿帘。
陈国公主下降辅国公,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是程家的催命符,待梁帝与大长公主瓜分了程家的所有势力,程家也就到头了。
“家里人都去哪儿了?怎也没个人出来迎?”雪衣推着轮椅入了程府,一路上除了下人竟没一个主子出来迎门。
永嘉勾了勾唇,暗自发笑,这就要给她下马威了吗?还真是令人期待。
管事将她引入内院福寿堂,轮椅刚推上回廊,便听到屋子里传来妇人的说话声,声音恶毒又尖锐,“这不长眼的畜生,竟撕破了我儿为我做的缎服,真是该死!”
立时便有附和声起,惊讶道:“母亲这件缂丝袍可是大伯生前为您置办的,这小畜生真真是不长眼。”
先前那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给我拖出去,打死为止。”
话音甫落,门内走出一婢子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儿,见到她慌忙施了一礼。
永嘉瞥了眼那猫儿,见她双瞳金黄,毛发密而松软,很是玉雪可爱,显然平日里照顾得极是精细。
屋内的众人已听到外面的通传知晓她来了,有人迎了出来,见她在猫儿跟前驻足,以为她会开口救下这只猫儿,谁知她只是瞥了一眼,柔声道:“真是可怜。”
然后她就微微偏过头看向屋内,雪衣会意立即将她推了进去。
留下门口站着的程家女眷面面相觑,程家二夫人原以为她会开口救下那只猫儿,连反驳的话都在心中盘算好了,只等她一开口便说得她下不来台,没承想对方竟未曾开口求情。
她甫一进屋,便感受到了五六双眼睛的打量,当她抬起头时所有的目光又都沉了下去,除了坐在榻上的老夫人,所有人都向她躬身行礼。
永嘉淡淡笑了笑,轮椅推至老夫人近前,她道:“母亲万安,恕儿媳不孝无法给母亲见礼。”
“公主万金之躯,我老太婆可受不起。”程老夫人偏过身子,冷哼道:“我听说你二月末就从西河郡启程,想来这路上风景定是美不胜收,让殿下流连忘返,这才生生走了三个月。”
程老夫人果然如传闻一般跋扈,竟也丝毫没有转圜,一见面就指责她。
永嘉并不生气,柔声道:“母亲教训的是,只可惜我一路缠绵病榻未曾如愿见到这般美景,不然定要与母亲抵足长谈,说一说这沿途风光,好叫母亲心安。”
老夫人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瞪了永嘉一眼道:“我儿子究竟是如何死的?好好的婚事怎么就成了丧事?”
永嘉便将先前说予程瑜的那番话又说予老夫人听,只不过这番话老夫人早在程瑜的口中听过,听她说起程戈为救她被柜子砸中之事,老夫人忍不住出口叱道:“不可能,你说谎!”
她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他怎么会不顾自己性命去救一个女人,她分明就在说谎。
永嘉眨巴着眼睛,问道:“什么不可能?”
“我儿子不可能……”老夫人张口便要将心中的话说出,却被身旁坐着的女子轻轻扯了扯衣袖,老夫人猛然回过神,声音戛然而止,她茫然地看向屋中众人。
是啊,她儿子已经死了,为救公主而死至少留下了美名。
倘若她明目张胆地反驳陈国公主的话,岂不是让人以为儿子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况且那日夜里房中只有他们二人,究竟是黑是白全凭公主的一张嘴。
她又能反驳什么?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刻地认识到她这位儿媳的厉害之处。
老夫人望着这张楚楚可怜的娇丽容颜,心头压得火气无处发泄,忽然抬手指着她的衣衫道:“我儿新丧,你便穿戴这般鲜亮的首饰,可有将我程家放在眼里?”
她今日穿得素淡,发上也不过别了几支金钗罢了,任谁也看出这是老夫人故意找茬。
程二夫人云氏见状,忙上前解围道:“母亲定是累了,不如您先歇着,我带公主去府上转转。”
程老夫人却不肯罢休,忽然上前扑过来抓住永嘉的衣袖,咬牙切齿道:“扫把星!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还我儿命来!”
永嘉原本不想再与这烦人的老妇人争辩什么,偏偏她这般跋扈无礼,她看了雪衣一眼,雪衣立时上前掰开了老夫人的手,将她推开了一丈远。
第90章 夫妻
◎老夫人被公主吓昏过去了!◎
“如果我没看错母亲身上这件团花袍应是缂丝织物, 缂丝素有‘织中之圣’的美名,但我记得缂丝乃御用之物,老夫人身上这件无论是品相还是刺绣似乎……”
永嘉话未说完, 所有人都白了脸, 僭越之罪可大可小, 老夫人身上的这件规制早已超越了她的品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