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匆匆跳下马背,拔足往府门里冲,却被外面的金吾卫拦住去路,他喘着粗气,急声道:“我乃鸿胪寺少卿,中书令陈大人之子,敢问陈大人可在里面?”
话音甫落,门内便被人抬出一人,身穿正二品朝服,浑身浴血,正是中书令陈疏。
“父亲!父亲……”陈闲踉跄着上前,抓着陈大人的手不停呼唤,可任他如何呼唤也不见陈疏回应。
紧随侍卫们出来的金吾卫中郎将见状,沉声道:“令尊腹部中刀,需即刻医治,只是这里太乱不甚安全,还请小陈大人接宰相回府医治。”
急匆匆跳下马背的永嘉因太过着急,脚下一崴险些跪坐在地,幸好身后有人扶了一把,她回过头对上魏枞深湛的眸子,低低道了一声谢。
永嘉松开他的手,起身就要过去却被一道儿身影拦住。
“里头乱的很,郡主还是不要过去了。”来人声音低沉,但语言中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气。
永嘉目光一直追随着陈闲的身影,直到被拦了去路这才看向来人,见到那人的面容时心口倏然一滞。
秦孟元那只被魏枞弄瞎的左眼不知做了什么手脚,瞧着却常人无异,但仔细观察他的左眼的眼珠是不会动的,眼神也没有一丝神采,想来这眼睛怕只是义眼。
因忧心陈闲那边情况,她也顾不上探究秦孟元为何在此,冷声呵斥道:“本郡主的行踪尚且轮不到你来管,让开!”
秦孟元挑了挑眉,依旧不肯让。
永嘉有些气急败坏,她好歹是食邑千户的郡主,现在任是哪里的阿猫阿狗都敢蹬鼻子上脸了,她扬起手中的马鞭朝着秦孟元的面t z门挥去,秦孟元武将出身,岂会被这点花拳绣腿伤到,伸手便抓住了马鞭,正待用力,却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反手扭了个圈。
“放开她!”魏枞方才正与金吾卫交涉,扭头就见她出了变故。
他抬脚踢在秦孟元膝弯处,后者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魏枞反扭着秦孟元的手腕,不慌不忙道:“这里交给我。”
永嘉看他一眼,拎起裙裾匆匆跟上陈闲,见到被鲜血浸染的中书令亦是吓得魂飞魄散。
“快拿着我的牌子去宫里请太医。”永嘉深吸口气,忙吩咐自己的侍从入宫请太医。
“郡主还是先请城内的大夫看为好。”金吾卫中郎将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蹙眉道:“龙武军作乱,唯恐伤及陛下,是以宫门在半个时辰前已尽数关闭。”
永嘉一颗心如坠冰窟,眼睁睁望着中书令被小心送上马车朝着陈府驰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郎将知晓这位永嘉郡主的权势,也并未将她当作普通的皇室贵女看待,略一思忖便道:“末将方才已审问过叛军,听说是有人在军中扬言宰相张苾劝谏皇上削减龙武军将士粮饷和马料,敕书已经拟好,明日便会颁布,他们原只是想围困宰相府威胁张大人改变主意,不知其中出了何种变故,张大人在与龙武军都尉交涉中被人一箭洞穿咽喉当场毙命,不巧的是中书令大人当时也在,乱军中被人伤及腹部。”
“张大人……死了?”永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中郎将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道“郡主还请离开此处,以免伤及贵体。”
煌煌盛世,青天白日,禁军哗变致两位宰相,一死一伤,纵观历史,何曾发生过如此荒唐可怖之事。
永嘉提着一口气纵马来到中书令府邸,陈府上下已乱作一团,大夫进进出出,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出来,守在外厅的陈家亲族个个神色哀恸,陈老夫人早已昏厥过去,陈闲满身血污,发冠歪斜,神情呆呆地凝望着屋内。
最后一名大夫出来后朝着众人摇了摇头,女眷们强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纷纷落下。
陈闲猛然起身朝外走,陈家二郎却叫住了他,“你去哪儿?”
“我去宫里请御医,父亲一定会没事的。”
陈家二郎厉声道:“站住!今日禁军哗变,为了陛下的安全宫门不能开。”
陈闲却不管不顾,梗着脖子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看到廊下站着的永嘉,腥红的双眼顿时亮起一丝希望,“你是郡主,你一定有办法叫开宫门的,对吧?”
永嘉别开眼,泪水倏然落下,即便是她也没办法叫开宫门。
“好,你不去,我去。”
陈闲拔腿就跑,却被永嘉抓住衣袖,她哀声劝道:“留下来吧,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话出口方觉残忍,中书令年事已高,又伤在要害,即便有太医在也无济于事。
陈闲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整个人瞬间萎靡下来,他惨白着一张脸望向屋门的方向,喃喃道:“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父亲今日不会去张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