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个男人的一瞬间,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也在掌中错失。
“你是皇子,国家正在打仗,你却勾结外敌,老祖宗留下的江山,你说割就割,说让就让,十个州?十个州有多少百姓你知道么,你这么做,想过他们的死活么?”
“人活在世上,小节可以不顾,大义不能不守,可以做错事,不能走错路,这道理我都知道,你不知道么?”
“你想做皇帝,就光明正大地做,去向你爹,向天下人证明你有这个能耐,非走歪门邪道不可么?”
“你不顾自己的脸面,不顾百姓的死活,拿生民的血汗膏脂去供养边境烧杀抢掠的敌人,九五至尊,你配么?”
想未想过,知与不知,配或不配,不重要了。
元平十九年初,突厥二王子率众突入燕国西郊猎场,意欲行刺燕王,为御前卫士当场格杀。阿毕失汗王大怒,下令继续扩充联盟,增兵南下。敌国王子潜入国都刺杀君王,朝野震惊,燕人无不激愤,百姓踊跃参军,边军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一向乏善可陈的南方战事突然峰回路转,捷报频传,南征统帅领一路大军亲为先锋在前,镇南大将军陈启功率中军步步跟进,沈氏偕南陈八万子弟兵押后,收治郡县,问政济民。
慕容胤觉得如此甚好,总算不用自己苦费脑筋,一路上往哪儿去,怎么打,甚至谁人接应,都有人为他安排得妥妥帖帖,他这个南征统帅,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能不动脑当然再好不过,只担心那人日夜操劳,别把自己累坏了才好,所幸不日就能见面,灵珠已交由伏老带回京中研药,但愿能早日看到结果。
到如今总算知晓,前几个月对方为何非要安排他漫无目的,四处叩关乞食,一来探查各地虚实,二来可使敌人放松警惕,三来可令世家与州府离心。
一路东进,战事反倒是其次,更让他焦头烂额的是那帮不听话的小兔崽子,动不动就溜得无影无踪,完全无视军纪,甚至连他这个统帅也不放在眼里。
开拔前,他带人在山中找了个遍,也没见着替他下水探宝的小子,只听附近的乡人说,那娃娃是个哑儿,自小吃百家饭长大,懂事以后便猫在山里,除了偶尔下山给村民送些猎物,平时从不出来见人,谁也找他不到,他等寻觅无果,战事又急,只好先将此事放下。
谁想行军路上,却是顾元宝跟小安子又一次使弄陷阱将人逮了个正着,他这才知道原来小鬼已经暗中跟了他们一路,他赠以金银,少年赌气不拿,赠以粮米,对方白眼相向,赠以刀剑,小鬼一拳险些将他战马砸翻。
最终还是草儿心细瞧见少年腰上少得可怜的行囊,悄声在他耳边提点了一句,他这才小心翼翼问对方,“要不要一起走?”
哑儿听了,黑脸终于好上两分,熟门熟路爬上马车,翻到干粮点心,一顿大吃大嚼,之后又自顾自寻了一副刀剑铠甲,莫名其妙成了军中一员,他顾忌哑儿年纪太小,索性留在身边做了亲卫。
又因此子无父无母,也不知姓甚名谁,只知村民在山中发现他时,正是惊蛰时节,思来想去,干脆就为他取名叫做惊蛰。
后来他这个亲卫嫌弃在主帅身旁无趣,又经顾元宝跟小安子两个小鬼一番撺掇,三个兔崽子伙同随军的其他娃娃,见天神出鬼没,想上哪儿上哪儿,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虽说是帮了不少忙,可也成天也没少叫他操心。
小东西无法无天,有时穿城入寨密送情报,有时自告奋勇探路侦查,有时还能抓一两个倒霉的小兵,他气不过抓住管教了几回,这帮兔崽子不单不知收敛,干脆自成一伙儿,连他面也不见了。
伏老月前被父皇一封密信召回京都,密信中说五皇子伤势沉重,危在旦夕,宫中御医束手无策,非老太医返京不可。
他倒是没想到慕容琛能做到这一步,宫内众多皇子,唯他与父皇感情最为淡薄,一来因他母亲之故,二来他少时质于外邦,客居他国多年,备尝险患,心中难保没有怨言,老头子向来爱面子,不论对五儿有多少亏欠,儿子对他敬而远之,他自己就更要将派头做足。
上辈子,老头子沉迷丹药,早早仙去,但彼时他已反出燕国,虽未当真裂土称王,可早已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后来突厥南下,燕都沦陷,他才以兴师勤王的名义率军返回都城,安内攘外数年鏖战,这才最终坐上皇帝的位子,并在龙椅下面的暗格里发现了父皇留下的密旨。
老头子说,朕之五儿,自小命途多舛,燕国负他良多,无论哪个不孝子坐了朕这个位子,若仍念父子之情,待他好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