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胤不想跟这脑子有病的人生气,他抓住对方说打就打上来的巴掌,“不用你费这个劲了,今晚一过,我就陪老祖宗聊天去了,谁的眼也碍不着了,消停下行不行。”
这事不提还好,提来慕容臻更觉火冒三丈,好啊,谁的眼也碍不着了,还是谁也碍不着他的眼了!
慕容胤说话叫人当放屁,对方巴掌没收回去,拳头又上来了,他急忙偏头避开,“来劲了是吧?”
“你也知道你碍眼呢,皇陵算个屁,我今天做件好事,直接送你到地底下跟老祖宗聊天去!”
慕容胤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跟这人究竟有多大仇,这小王八蛋,儿时还像个跟屁虫一样粘在他身后,长大了这副德行不说,还几次三番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他知晓阿弟心里有气,毕竟他们从前那样要好,的确是他先疏远了对方,可他为何疏远七儿呢?
是了,因为弟弟不再可爱了,不单不再可爱,还变得凶残乖戾,任性妄为,他隐隐约约感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事情,那就是小七为何会突然之间变成这样?
没有道理,所有皇子中,父皇独宠他,兰妃娘娘对孩儿更是有求必应,除了天上的星星摘不下,水底的月亮捞不出,旁的只要他想要,自会有人排着队送到他面前。
他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事情叫七儿好端端性情大变,再加上那个时候母后的病情又越来越严重,他也无暇分心再去料理那小子。
走出留香居的那一刻,他被心中突然生出的古怪念头绊住了脚,犹豫是不是该转回去问问那个一揣多年的疑问,问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叫他记忆里乖巧粘人的鼻涕虫变成后来这般模样。
但思来想去,终归作罢,往事多说无益,况且从今以后,如无意外,他二人当也不会再见面,天道尚有虚盈,又何必烦恼人心反复。
摊子上食客仍旧坐得满满当当,主子说去去就来,却半晌不归,小安子几个吃干净了盆碗,也不好意思总占着座位不走,齐齐坐在路边一大户人家门前的石阶上等候。
顾元宝背着自己的小包袱第一个爬下去,小安子见得他主子从街对面亮堂堂的大门里出来,也忙起身朝来人呼唤招手。
待人走到近前,他才瞧见主子肩上一片红,原是脖颈子上淌的血,一道细长刀口横在咽喉一侧,虽已收了口,血也没再流,但瞧着依旧吓死人,“主子,你怎受伤了?”
大花二花嗅到血腥气,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起来,四只翡翠一般的绿眼睛,在黑夜里变成湖藻一样幽深的墨绿色。
顾元宝掂着手里汪汪叫的狗子,也拧着鼻子,呲出一个奶凶的怪脸。
慕容胤蹭蹭颈上未干透的血迹,敷衍摆手,不欲多提,“没事,皮肉伤,碰见一个吃白食的,见义勇为跟人打了一架。”
“可留香居门前的打手比二花还壮实呢,用得着主子你么?”小安子说着,想起他主子牛哄哄说过的那些大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你会这拳那掌,武功厉害得很,天底下没几个人是你对手么,怎叫一个吃白食的差点连脑袋也削去了?”
慕容胤扬手想给他一巴掌,“你哪儿那么多话。”
少年机灵地矮身躲开了巴掌,“我是担心咱们还没到皇陵,主子你就要被埋进皇陵里去了。”
他叫自家小奴才气得哭笑不得,“你就不能说点好的,走了。”
小安子望着大步往前说走就走的人,赶忙拔腿追上。
难得小主子赏了银钱,还专门在楼下给他叫了一桌,赵全一个人放开肚皮胡吃海塞正舒爽,谁知好死不死又碰见六殿下,这位殿下瞧着比以往更加怕人,上来就对他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他玩忽职守,不在旁保护,叫主子落单。
他可真真是冤死了,主子吩咐之时他就竭力反对,可他家殿下那脾气,能听谁的?骂了他一通不说,终了还是将他撵了下来。
他原本也不放心,叫六殿下一番训斥,就更加不放心了,目送那人离去后,他忙不迭跑上楼去,未曾想房中景象,真当场就将他吓得双腿一软直挺挺跪在了地下。
小主子不知着了什么疯魔,两眼发直,一头冷汗,额上青筋虬起,脸色煞白一片,并且正拿着那把最心爱的匕首好似要切自己的脖子。
他心惊胆战爬上去,猛将刀子夺下,手忙脚乱吓得大哭,“小主子,你这是做什么!”
呆呆坐在床上的人叫耳畔难听至极的哭声拉回神思,离散的目光在面前失声痛哭的奴仆身上重又缓缓会聚到一处,他咧嘴一笑,“狗奴才,你大惊小怪什么,本殿下试试好不好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