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他骑着马绕靶子射箭时,刚瞄准,不知为何,马突然受惊,一声长鸣,随后疯了一般就跑。
白羽昼当时正拉弓,没有手去牵缰绳,惊慌之下弃了弓弩,紧紧抱住马的脖子。
那疯马跑了好几圈,旁边的宫人都没有上前。并不是害怕的那种不上前,而是切切实实没动,就在一旁冷眼看着。
这时,马前蹄一扬,白羽昼摔了下去。
但马还没消停,依旧跑着,白羽昼摔得疼,只往旁边挪了挪,但马又跑了回来。
也正是此时,疯马的蹄子踩在了白羽昼腿上。
那一时刻,白羽昼的惊恐盖过了疼痛。
直到现在,宫人们才上前,几个人将白羽昼架起来,扶到一旁休息,侍卫们拉弓,射死了疯马。
白珩很忙,他的贴身太监去通知了白羽尘,白羽昼的疼痛也渐渐减弱,他睁开眼往校场上看——
他用了两年的弓被疯马踩断了。
但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只想让白羽尘早点过来。
白羽尘来的时候,也带来了太医。
太医说,他的腿断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刹那,白羽昼头脑里紧绷着的弦也断了。
他突然抑制不住自己,大声哭了出来。
白羽尘安慰着他,无法感同身受,自然也无法抑制住他的悲伤。
白羽昼抓住白羽尘的衣袖,哭诉道:“哥,为了这次秋猎……筹备了两年,它偏是这时候断……我还能上马吗?”
白羽尘嗫嚅许久,也无法开口。
白羽昼看向屋里的宫人,哭喊道:“你们早些把马射死不就好了!为什么都不来?为什么一点援手也不施与我?!”
白羽昼看向白羽尘,方才的愤怒就都消散了,呜咽道:“哥……我真的就想参与一次围猎,我就想去跑马,我想了两年的……若是接骨,自然也不复当初,我便不能参与这次围猎了……”
“哥,我不想当这个亲王了。”
白羽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腿会好的,这次不能参与,还有下次,等我日后登基,给你办一次庄重的野猎,想打什么就打什么。”
白羽昼的眼泪不停,道:“我本来不会断腿的,那群人都不来帮我……他们本来能把那匹马射死的……他们都不动手。”
他抽泣道:“他们都怕我抢你的风头,朝臣也怕,宗亲也怕,他们生怕我过得有一点顺心如意,他们一点也不允许我有……”
太医还是给他接了骨,白羽昼也安安分分的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就为了让腿好得快些。
十月,秋猎。
白羽昼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是满心想着秋猎。
白羽尘也不好扫他的兴,只好让他去围猎,把他腿伤的时瞒了下来,没有告诉白珩。
围猎当天,白羽昼穿上了他最喜欢的衣服,这件衣服在他心里的分量比蟒袍重多了——
这件衣服是白珩让宫人为他做的,整个大梁只有这一件。
围猎途中,白羽昼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白羽尘便让着他,看见猎物就是不射。
果真,统计的时候,白羽昼捕获的野味数量在白羽尘的两成以上。
夜宴时,喝得醉醺醺的大臣们调侃白羽尘退步了,白羽尘也只是笑而不语。
白珩对白羽昼的表现不是一般的满意,连连夸耀他那两个人中龙凤的儿子。
可是,回京后,朝臣和宗亲更加排挤白羽昼,他在朝堂和生活中便没有了快活。
睿王说:“一届亲王,终为人臣。”
程老将军说:“次子不及长子,多奋力也无益。”
白羽熙说:“二哥这么着急上进,也到底是个不成气候的陪衬物。”
他的书童说:“主子就算万分风光,也无缘龙椅,到底无用。”
政局中他被孤立,宫里的下人又欺软怕硬,也日日议论。
午夜时分,他梦魇惊醒时,也只能安慰自己:“我亦是君主之子。”
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白羽昼都没有再去过校场,上齐济昌的课也不愿听。
齐济昌问他为什么,白羽昼答:“我不是做文人的料,也无心于我哥争权,我念不念书也不重要了。”
齐济昌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道:“你是当今天子的儿,你若是都自甘堕落,万民百姓的孩子呢?流浪乞儿的孩子呢?都要做什么庸者?!”
白羽昼哈哈大笑,道:“一个形同虚设还要被人忌惮的亲王,一个如履薄冰还要笑脸相迎做假戏的儿子,没有人需要了。”
君主之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君主也不止他这一个儿子,君主要重点培养的儿子也不是他。
十四岁那年,白珩的身体开始不好了,时常半夜将白羽尘叫过去,至于说什么,也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