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亲爱的犯人》,它不仅仅是一个有趣的悬疑故事,更是像林希一样的人的写照。
被岑月遗忘的记忆里,有一件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事——他是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
秦风不是凶手,而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最后,杀害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可惜——
本应最熟悉林希的陆俊却读不懂这一点,他的肤浅狠狠摧毁了林希寄托在这个故事里的希望——离开肉体的岑月终于有机会摆脱抑郁,以一个正常人的视角去和喜欢的人相处,去审视自己的一生,并接纳它。
前文中有许多隐秘的细节都暗示了这一真相。
林希不认为简安楠能拍出岑月这个人物的细节与变化。
但看完《破光》后,他觉得贝季风可以。
事实上,两年前,林希就有这样的预感,只是他无法接受以扭曲的剧本为底拍摄出来的影片。
林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贝季风,“如果……你愿意拍,我可以把影视版权送给你。”
“我会买。”贝季风说道,他靠着椅背,打量坐在对面的白净青年。看得出来,林希并不熟悉、也不擅长商业上的交易,更对贝季风的背景与财力毫不关心。不过,贝季风话锋一转,“但我需要和我的团队聊聊,再给你答复。如果能成功立项的话,希望您能参与剧本的写作。”
林希的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那……我什么时候能得到回复?”
“下周吧。”贝季风说道,淡然的表情中很难判断出他此刻的情绪与态度。
贝季风亲自送林希离开了工作室,回头就见楚沐懒洋洋地倚靠在休息室的门边。
“聊了什么?”男人问道。
贝季风皱了皱眉,没有心情细说,“就工作上的事。”
他不太愿意与工作室以外的人分享、讨论还没有板上钉钉的事,即使是楚沐也不例外。贝季风更倾向于自己独立思考,恪守工作与生活的界限。
楚沐也没有执拗地追问。
两天后,贝季风找来陈依、许越与郁夏,召开了一个四人的高层会议。听贝季风说完林希的意思后,陈依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许越却截然不同,“这是好事儿吧?”他打量着其他人的表情,不过看起来唯有自己感到兴奋,“林希的每一部作品都是爆款,简导不就凭借一部《孤岛游戏》拿下了百花的最佳影片吗?而且,现在合作也能冲淡之前抄袭热搜带来的负面影响。”
“没有那么简单。”陈依叹了一口气,“你只看到好的方面,却没想到这其中蕴含的风险,说不定林希决定来找我们是因为简导根本不想拍。”
“那倒不会。”贝季风说得很笃定。
一来,林希不是这样的人。
二来,依照简安楠的性子,越是拍不得的东西,反而越能激起他的挑战欲。
“为什么?”许越有些想不明白,“林希帮他拿下过百花,他们合作过很多次。”
“我看过《亲爱的犯人》,”陈依逐一分析道,“这部作品如果要改拍成电影,存在两个很严重的问题。首先就是感情线,岑月与秦风之间有很明确的感情线,而且不可删减。”
在陆俊的剧本中,这条线就曾被模糊。然而,如果要将《亲爱的犯人》原原本本地拍摄出来,那岑月与秦风的感情线就必不可少。
“这有什么?”许越不以为然,“同性婚姻法马上就要通过了。”
“正因是‘马上’就要通过,才会让这个话题变得更敏感。”陈依说道,“你仔细想想,如果婚姻法没有通过的希望,那些反对的人会吱声吗?根本理都不会理,但在这个节骨眼,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拿去作文章,说什么电影教坏小孩,给青春期教育带来负面影响等等。”
许越缩了缩脖子,“不、不至于吧……”
“有什么不至于的?”陈依提高了音量,“大多数人的立场仍然是‘不反对、不支持’,你明白不支持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不能大声地谈论,不能宣扬,不认同同性之间的交往与异性交往处于平等地位,他们的不反对仅仅是不反对同性交往以少数者、弱势群体的身份存在。”
“这不是我们要讨论的问题。”贝季风适时制止偏离的话题。
陈依却不服,“怎么就不是了?你有没有想过这部电影很有可能因此通不过审核,上不了院线。”
“或者更糟,”郁夏插话道,“如果最后上了院线,激怒了反对者导致法案通不过……”
“倒也不至于……”许越的声音有些抖,“一部电影而已。”
“一部电影,”陈依冷笑一声,“那为什么大陆地区至今仍然没有院线导演去拍同性题材?这个碰不得,加上抑郁症就更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