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直觉不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勉力从那些獠牙中拔出半寸身躯,探手往钟内一掏,用力捏住了一只快要生长成形的铃锤。
吊钟像是吃痛一般猛地颤抖起来,钟内也不住传来闷闷的嘶叫声音。
温眠感觉到手心的铃锤有黏稠滑腻的触感,正如活物般剧烈扭动着,想要挣脱她的五指束缚,而她被扣住的半截身体更是被獠牙恼羞成怒地咬得更紧,皮肤撕裂使得鲜血再度喷溅而出,温眠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凉意幽幽侵入体内。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熟悉,就像是……死亡来临的先兆。
而刑夙月想要穿过帷幔去帮她,但那些帷幔看似薄如蝉翼,实则柔韧坚固,令她根本无法穿透。
她死死攥紧那些带血的帷幔,感受到温热的液体不住从指缝中挤出,又滑落到她衣袖里。
刑夙月呼吸抖得不像话,咬唇仰头去瞧上方的温眠,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刑夙月,你可不是喜欢哭哭啼啼的人。”温眠虚弱又带着笑意的声线传来。
刑夙月咬牙道:“你这些腔调是不是跟着符婴学的!都什么时候了!”
“别这么紧绷,我们不会死了。”温眠倒是显得格外淡定。
她缓缓垂首,隔着帷幔与刑夙月对视,这才叫刑夙月看见,她眼眸里竟然有极亮的光彩。
“我想,我应该是抓住这怪物的命门了。”
第51章 阳乌却邪(一)
危急关头, 时间仿佛都被拉长。
温眠笃定的笑容像是定格在眼前,电光石火之间,刑夙月莫名记起来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那件事, 她从未告诉过温眠。
——她其实在小时候就听说过温眠的名字。
打从刑夙月有记忆以来,灌湘岭和刑云宫向来关系匪浅, 因此她经常撞见秋涵雅孤身前来刑云宫拜访。
两位掌门的会晤通常低调隐秘,避开旁人。不过刑夙月作为最不受关注的那个女儿,宫内侍从疏于看顾, 倒是方便她成日于宫内走动,偶尔便能找到刑敛锋会客之处。
因此她也曾偷听到两人提及到秋涵雅的女儿。
“温眠现在如何了?”刑敛锋端起茶杯, 以杯盖拨去水面上的浮沫,漫不经心地问道。
可秋涵雅就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双膝一抖便朝着刑敛锋跪了下来:“她被关在别院, 决不会出差池。”
“是吗?”刑敛锋手上动作一顿, 似笑非笑地抬头, “我怎么听说,最近你那好女儿,可是觉醒了了不得的灵髓?”
秋涵雅额头冷汗涔涔, 知晓自己是瞒不过去了,只能如实道:“三年前那件事, 只有你知我知, 便当翻篇了罢。如今温眠灵髓尚佳,倒不如为我们所用, 也算是多一条后路。”
刑敛锋哪里会信他的花言巧语,当即戳穿:“是你灌湘岭多条后路, 可不是我刑云宫多条后路。”
秋涵雅埋头不答。
“也罢。”刑敛锋站起身来,悠然道, “总归是你灌湘岭的家事,随你去做好了。反正……到时候真相揭晓,遭殃的也不是我。”
秋涵雅咬牙:“我定然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刑敛锋不可置否,抬脚从他身边掠过,却是倏地伸出手来,从门口边蛮横地拖出偷听的刑夙月。
“你来做什么。”刑敛锋看向她的眼中毫无感情。
刑夙月当时还年幼,支支吾吾,怕得说不出话,只能从背后拿出一个小香囊,期期艾艾地递给他。
刑敛锋眼神都没往那香囊看去一眼,依旧死死盯着她审问:“你听到什么了?”
刑夙月就算不谙世事,可看见自己父亲那般恐怖的眼神,也是不敢说实话的,强装镇定道:“爹爹,你们大人的事,我怎么听得懂呀。”
她嘴角一瘪,做出快要哭的模样:“可是哥哥他欺负我——”
“好了,你们兄妹的事情,让乳娘解决,别来烦我。”刑敛锋耐心告罄,甩开她的手,在刑夙月哭腔快要出来的瞬间紧闭了大门。
而那只香囊,自然也被甩在刑夙月的脚边,根本没有被男人触碰过。
刑夙月脸上的委屈神色消失,抬起自己的手臂小口小口地吹气——刑敛锋刚才的力道都快将她手臂折断了。
“也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女孩儿,是不是也过得这般苦楚。”刑夙月神色淡漠地瞥了眼紧闭大门,这才捡起香囊,默默离开了。
她便是靠着这样天真懵懂的装傻,才平安地活到了修为筑基。
而在此期间,关于刑云宫的秘辛,她所了解到的,远比自家不成器又毫无危机感的哥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