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后来鸦津渡和刑云宫有过一场大战,从此便结下梁子,当时的巫教教主被刑敛锋暗算,死在秘境之中,随后刑云宫大肆招兵,想要进攻鸦津渡。
比如巫教向来传位于圣女,但如今的教主巫颉代替他的妹妹前往蛊境,经受蛊虫噬身之苦,九死一生后登阶成为教主。
再比如……当她第一次见到符婴,便知晓眼前的少女对她说了谎。
她确实是叫符婴,可她隐瞒了自己的姓氏。
她姓巫。
她是巫颉的妹妹,是原本要坠入百虫窟献祭,成为教主的圣女。
而等到前往西域之时,所有与刑云宫秘密有关之人,又好巧不巧地汇聚在一处,不可谓不是命运弄人。
“她们本应把我当仇人看待的。”
当看到温眠被吊钟一口咬住时,刑夙月痛苦地想着。
“如今让我知晓所有秘密,又亲眼看到她们为我赴汤蹈火——”
她眼眶痛得快要溢出血来。
“或许就是上天给我,作为刑家血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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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瞬息收回,刑夙月竭力隔着朦胧帷幔仰头去看,只觉得温眠半个身子都要被吊钟上的巨口撕碎吞进去。
方才温眠受伤的模样过于惨烈,她关心则乱,根本来不及去寻找吊钟的什么命门,只恨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符婴和温眠都为了她身陷险境。
直到温眠目光灼灼地朝她注视而来,她才猛地精神一震,从慌乱中冷静下来。
“什么命门?我能做什么?”刑夙月忙问。
温眠颔首,那被咬住的半边身子如今痛得麻木后,失血导致的发寒反而令她越发冷静下来。
“万物都知晓一个道理,要将自己的弱点藏于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温眠感觉到手心那截铃锤变得柔软,像泥鳅般不住挣扎,试图逃出她的掌心。
“若不是我抵住钟杵,恐怕吊钟根本不会让铃锤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而也正是在我抓住铃锤之后,吊钟才变得更加气急败坏,恨不得将我生啖其肉。”
刑夙月努力去理解她的话——不知为何,她如今思绪乱成一团,就算温眠将道理讲得简短明了,她也很难集中精神去听。
“可是……就算知晓这铃锤是命门,我们也不能贸然攻击,否则造成的伤害只会转移到我们自己身上。”
温眠点点头,面不改色道:“对,所以现在我能感觉到,像是有一只手正紧抓在我的五脏六腑上。”
刑夙月呼吸一窒,当即明白过来,温眠抓在铃锤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已经对温眠自身造成反噬。
那么……就算知晓铃锤是破局关键,又有何用呢?她们照样什么都做不了。
刑夙月神色灰暗,心道若是自己在此处害死温眠,那还不如自刎谢罪算了。本来刑家也没想过让她好好活,若是安静死在这处倒还好,如今还多捎上旁人性命,自己就算是死都无法瞑目。
“刑夙月,你在想什么?”温眠泠然如水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刑夙月恍惚仰头,对上温眠似洞悉一切的目光。
“你别担心。”温眠学着殷玄烛的口吻,温声道,“你现在的所有想法,都不是你真实的想法,所以你不要去听从。”
这是……什么意思?刑夙月不理解。
“你看看这顶楼的周围,以及钟的内部。”温眠思忖半秒后,开口建议道。
刑夙月立马环顾四周,并未发现这楼里有什么异样,便道:“每次傀儡回来,我都会逃到这层楼,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她的话在她走至吊钟下方时戛然而止。
这顶楼的四壁虽然看上去是正常的,但因为有帷幔遮挡,刑夙月从未对吊钟的底部有过检查,如今定睛去看,才发现那吊钟拱起的内部,除却被温眠抓住的那只恶心的铃锤,竟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眼睛!
那些眼睛仿佛察觉到刑夙月的视线,所有血红的眼珠子齐齐骨碌一声,算盘珠子似的往下一划,直直朝她看来。
刑夙月当即觉得气血翻涌,忙闭上眼睛退后几步。
这个发现如同醍醐灌顶,瞬间令她明白过来。
这一切都是吊钟的圈套!
那些眼睛藏匿在吊钟内部,无时不刻不在干扰着她的神识,难怪她越是在这塔楼待得越久,越是觉得意识模糊缓慢,很难再理清自己的思绪。
那么如此说来,“攻击吊钟就是攻击自己”这种推断,到底是真的,还是吊钟干扰她之后给出的一个错误讯息呢?
刑夙月以手握拳,用力去敲击自己的脑袋,试图以疼痛让自己能思考得更清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