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环住齐楹的腰身,并蒂芙蓉步摇在脸侧轻摇慢晃。
“陛下喜欢,自然也是有的。只是这些小女儿家的玩意儿不入流,怕陛下瞧不上。”
齐楹的怀抱清冷,执柔的身体温热。
在某一瞬间,叫齐楹舍不得松手。
她从桌上拿起一条五彩绳:“臣妾给陛下戴上。”
齐楹含笑伸出手来。
手心向上,露出一节手腕,可以清楚地看见上面绵延的青色血管。
执柔摺起齐楹的袖口,将五彩绳环在他清瘦的腕骨上。
“春祺夏安,秋绥冬禧。”她温声祝愿道。
看不见她的神情,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虔诚。
朝堂上不知有多少盼着他死的人,像是秃鹫一般张开着翅膀。
在这萧索的隆冬,在他即将流逝于指缝间的生命里,上天却又让他能遇到她。
齐楹曾庆幸于这一场相遇。
此刻,这根细细的红绳,又像是一道沉沉的锁枷,叫他对这个并不温暖的人间,生出太多留恋与渴望。
他又觉得有些不甘。
只恨太匆匆。
“执柔。”他叫她。
“嗯?”执柔抬眼。
“执柔。”笑意漾开在他唇边,他按捺下心底的寸寸柔情,正色道:“朕临走时叫你记住的东西,你都记得了吗?”
秩一千石的官员总共有一百二十七人。
执柔记了个七七八八,齐楹握着她的手坐下,说了一个名字:“沈如林。”
“他是太常丞。铜印黑绶。总署曹事,典诸陵邑。”
“不错。”齐楹笑,“那王遂朝呢。”
执柔想偷偷去拿桌上的小册子,指尖才探出去,便被捉了个正着,齐楹拉着她的指尖摇头:“你这样,朕是要打你手板的。”
语气柔柔,执柔咬着下唇笑:“臣妾只记得他是光禄勋的人。”
“他是光禄勋的车郎将。”齐楹摸摸她的头发:“他平日里不侍朝,你没见过他,倒也不怪你。”
竹影照着碧纱窗,太阳的余晖照在齐楹手腕的五彩绳上。
上面缠着纤细的金银丝线,为他苍白的手腕点缀出星辉般的光彩。
执柔自己手上也缠着五彩绳,他们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两根彩绳交相辉映。
“朕许诺了要赏你,有什么喜欢的便告诉朕。”
“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执柔的目光仍落在那两根彩绳上,“不如等臣妾想好了,再来向陛下讨赏。”
“好。”齐楹允了,“不过朕只能给你三个月,过时不候。”
他背光坐着,人被镀上一层金边,唇边的笑意安宁。
两个人靠坐在一处,西窗上倒映着一双人影。
齐楹将头倚在她肩上,闭着眼道:“朕有时在想,总该有什么东西能无视时间吧,执柔。”
“譬如春风雨露,再譬如朕对你的爱。”
第35章
这是他的剖白。他第一次用了爱这个字眼。
执柔的脸红了, 视线所及之处,齐楹与她十指交握。
“朕想过了,前殿中你坐过的那一把椅子, 仍要留给你来坐。”
见她想拒绝,齐楹笑着补充:“就当是在帮朕。”
执柔哦了一声, 齐楹继续说:“你叔父今天来找我,说薛夫人想见你。朕来问问你的意思, 你想不想回去瞧瞧?”
执柔听罢低眉:“私心里臣妾是不愿去的。去了要听什么臣妾心里都省得。只是薛夫人待臣妾有几分情谊,她又病体初愈, 于私于公, 臣妾也不得不见。”
“既如此, 你去便是。”齐楹叫了一声刘仁,刘仁端来一个红木锦盒。
“这是宫里的一些药, 你一并替朕拿去, 算是朕的心意。”
“却玉,收下吧。”执柔起身行了个礼, “臣妾替夫人谢过陛下。”
齐楹拉她起来:“三日辰时送你回去, 你若想在府上用膳便用, 不想朕便早点接你回来。”
接你回来。
像云一般清淡的几个字,叫人心里分外熨帖。
宛若浮萍般飘飘荡荡的生命终于有了依傍。
执柔笑:“好。”
*
皇后省亲是大事,少府监的灯彻底不敢熄,连轴转了好几日。
终于是在腊月二十七这一天清早才彻彻底底地妥帖下来。除了齐楹送的药, 少府监还一并抬了六抬年礼,纱缎皮毛更是数不胜数,一来显示对薛家的看重, 而来也是皇帝对皇后的爱重。
一行车马仪仗浩浩荡荡地出了章华门。
章华门外一路铺着红地毯,铺到了太平街上薛府的正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