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楹覆眼的丝带跌落在地上,他额间汗湿了长发,眼眸如被水洗。
他声音柔柔,似梦似真。
依稀的一抹光下,照得执柔雪肤花貌。
她咬着下唇不说话,齐楹莞尔。
“朕只是很想你。”
他的领口散了,人也带着疏懒又消沉矜淡。
到底没有将她最后一件衣服全解开,隔着一件中衣,齐楹将她抱在怀里。
两人皆克制着、呼吸着。
汗湿重衣。
“还不是时候。”齐楹没头没尾地说了这句话,片刻又沉沉地笑,“哪怕只如此,即便是到了黄泉路奈何桥,朕也不后悔了。”
他的人生漏尽更阑,暮色苍茫。
齐楹从没想过要攀折下执柔这一朵花。
他只想拿自己心口那一寸血来养她,养她神清骨秀,抽枝发芽。
让她立于天地间,万世千秋。
第34章
二人就这样并肩在架子床上躺了良久, 齐楹抱着执柔,轻声说:“朕见到齐桓了。”
“他问朕你过得好不好。他还叫朕对你好,不要怪你。”他停了停, 又笑,“他待你也是有感情的。”
齐楹的语气平静:“只是他没有朕有福气。”
在他怀里, 执柔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臣妾不想做‘退而求其次’。”
她在齐桓的世界里,从来不是第一选择, 这世间有太多比她重要千百倍的东西。她接纳却不意味着,她不会觉得难过。
“他这一回见朕, 是想要和朕共治江山。以白河为界。他初到益州, 根基不稳, 也不想大动干戈。朕没有允他,因为他叫朕把你还给他。”
齐楹不喜欢这个还字。
也不喜欢齐桓提起执柔时熟稔的语气, 和下意识的回护。
“但你若想去见他, 朕可以送你去益州。”他的声音徐徐传来,而后又沉沉一笑, 将执柔的手指贴在自己的胸口, “只是这里, 会很痛。”
黄昏笼罩四野,幔帐内的光线又暗了几分。
“陛下。”执柔靠在他的怀抱中,丝丝缕缕的降真香将她包裹其中。
窗畔悬着竹帘子,被夜风吹得起起伏伏, 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惊鸟铃叮叮当当。
“臣妾不想去益州。”她眼睛很明亮,“臣妾许诺过,要在未央宫陪着陛下。”
齐楹的指腹划过执柔的眉眼, 唇角掠过一个极尽温柔的弧度:“好。”
现实并不像齐楹说给执柔的那般平淡美好。
对于薛伯彦而言,这是一次失败的和谈。
自大长公主和亲后, 北面的压力已经小了许多,虽不至于腹背受敌,但仍需要派兵镇守。
薛伯彦心里是盼望着齐楹与齐桓能暂时和解的。
不管是益州还是长安,都需要休息,谁也不能这样不疲不休地打下去。
只是薛伯彦没有陪齐楹会面齐桓,所以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细节。
齐桓开始向殷川方向布兵,五千兵马的先锋军,再然后还有绵延数里的中军。
黄沙连城,隐天蔽日。
除了殷川,还有丹阳。
不过十余日的功夫,两城告急。薛伯彦急得口舌生疮,一连几日都睡不好觉。反倒是齐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他让季则昌将生铁卖去益州,又见了几位退隐的臣子请他们襄助齐桓,唯有齐桓兵强马壮,才能与薛伯彦有一较之力。
齐楹知道,南北两方此消彼长,照这个态势下去,齐桓早晚会占据上风。
这些事知情的人只有方懿和。
“太傅的心里装着的都是大裕的千秋万代。”齐楹和方懿和沿着夹道缓缓向北,“只是方懿和,朕不想瞒你。”
“朕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今日清晨时,他才起身,便感觉一道温热从鼻子里涌出来。
不想声张,齐楹只叫了张通一个人去请徐平来。
徐平为他扎了几针才止血,齐楹笑着问:“你和朕说句实话,朕还能活多久?”
见他不说,齐楹也不生气:“朕幼时便有人告诉朕,说朕活不到冠龄。这几年的时光,已经算是朕偷来的了,你直说就是。”
“三个月。”徐平低声说。
齐楹笑:“竟然还有三个月,今天早上朕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陛下一直在服百沸散,这药很是霸道,虽能让陛下看起来康健与常人无异,却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徐平咬牙说,“其实,若不服用此药,陛下的寿数本还能再多两年。”